第二十九章 赴無水(1 / 2)

不知道是不是寶晴給這座皇宮帶來了好運,雲意衍剛踏進流光殿,一直伺候瑤妃的小太監滿臉歡喜跑上來稟報道:“太子殿下,風神醫醒了!”

雲意衍的眼睛霎時明亮起來,一邊詢問小太監風不留現下在何處,一邊提起袍擺往內殿疾步而行,風不留親身試毒昏迷數日,雲意衍暗暗祈禱他已經找出解藥的配方,風不留應該能成功吧!若不能,他自己性命也危在旦夕,當初他眼都不眨一下就抖開了那封讓羽帝中毒的信,如果沒有把握,誰會做到這種程度?為救人搭上醫者的性命。

羽帝床榻旁,江重重正扶著虛弱的風不留落座,風不留定定望著羽帝沉睡的容顏自語道:“幸好,你我都已是風燭殘年,老天留給我們一年時光料理後事算很慈悲了。”

一旁默立的江重重聞言全身劇震,失聲道:“師父,莫非最後一種毒無解?”

風不留平靜地點點頭:“無解,你師祖就死在這味劇毒下,記得你十一歲時見到的那位老婆婆麼,她是你師伯,當年她學毒,我學醫,對於毒物的掌控她強我何止千萬倍,但最後她也沒能救得了師父,含恨而終。”

江重重眼窩發燙,他努力克製情緒,不讓神思被巨大的悲痛侵蝕:“師父,您說過萬物相生相克,無一例外,究竟什麼毒能逃出這種法則?”

“不錯,萬物相生相克,最普通的花草可能成為劇毒,而最烈的毒也可能成為解藥,漠月燭蘭也不例外,它生長在最北邊無人敢踏足的荒漠中,三十年開放一次,花瓣的顏色近乎於透明的碧藍,夜晚會發出瑩瑩光亮,美到極致,若它盛開,百花皆無顏色,其外表雖美卻堪稱毒中之王,你師祖彌留之際指點我去最南邊有水的地方尋找相克的解藥,而師姐留在他身邊照料,尋求其他解法。終於,我在最南方的覓涯湖水底找到了能解漠月燭蘭毒性的一種水草。”

雲意衍悄悄步入內殿正好聽到這一段,果然風不留不愧為神醫,短短時日已經找到解藥,這下父皇有救了,他正欣喜非常,卻聽到風不留下麵的話。

“它通體黝黑,散發著一股腥臭味,整個湖底隻有三棵,且一離開覓涯湖特殊的水質,三日便會枯死,作用也隨即消失,根本帶不回來。之所以說漠月燭蘭無解,這隻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七年前我為救人曾去過南方,那時候覓涯湖水已枯竭,那種水草也就此絕跡。”

雲意衍隻覺自己好像剛從懸崖峭壁上爬到山頂,然後突然被人一把又推了下去,而江重重一邊後悔他們來救羽帝,一邊暗罵老天太殘忍,這毒出自風又蘭之手,即便她沒有想過要害自己的父親,但風不留終會因她而死,父親被女兒毒死,這是什麼感覺……等等……江重重腦海中光亮一閃,他迫不及待地蹲在風不留身前道:“師父,既然隻漠月燭蘭一種毒就能將人置之死地,為何又蘭還要混上那麼多種劇毒?”

風不留高深莫測地笑笑,那笑意裏似乎還帶著些自豪:“所以剛才我說,我和羽帝都還有一年時光料理後事。”

“師父的意思是,一品紅、赤蠍粉等並非是為增強漠月燭蘭的毒性,而是數種劇毒調和在一起可以暫時延緩毒素蔓延?”

風不留長歎一聲肯定道:“你猜的沒錯,但其中藍須烏頭並沒有這種作用,她之所以要人必死,又費盡心思找出延遲漠月燭蘭毒發的方法,就是因為單另加進去的藍須烏頭,藍須烏頭會讓人產生幻覺,在幻覺中窺視到最真實的內心,她要人在死前細細品味,將這一生最重視的人或事,真真實實看個明白後才咽氣。”

江重重聽罷說不出心底是什麼滋味,大概這樣的毒,這樣的下法,隻有女子才想得出。

風不留靠在椅背上合起眼簾,他輸了,輸掉自己的性命,但他並不覺得悲哀,因為他沒有輸給別人,而是輸給自己的女兒,這種奇妙的感覺除他之外無人能體會得來。片刻後,他睜開眼睛頗嚴肅地對江重重道:“阿重,為師現在隻知道一品紅等能延緩漠月燭蘭的毒性,但具體這幾種東西搭配的分量還沒來得及研究,交給你了!除此之外,若服食藍須烏頭的解藥會不會與之相衝,你也要謹慎試驗一下,料理後事頭腦不清楚可什麼都做不了,你的閣主還在等老夫回音呢。”他頓了頓,望向羽帝道:“他恐怕也有很多未完之事要了結吧。阿重,我能清醒的時間不多,這一次就當為師對你最後一次考校,你要盡快。另外傳信給楚姑娘,就說老夫願意贖清罪孽,請她安排。”

江重重喉結上下蠕動,許久後他鄭重跪在風不留麵前沉聲道:“師父放心!”話落,他側頭衝幔帳後道:“殿下也都聽到了吧,麻煩你差人去尋齊所需之物,雖然我親自去找可能更快些,但眼下我不能擅離九華宮,若你爹和我師父有什麼突發狀況,你們養的那群庸醫可是半點也派不上用場。”

雲意衍臉色蒼白地挑開幔帳,他明白如今求天求地都已是徒勞,但心中仍不願相信父皇隻有一年壽命的事實。他一直默念著幾個關鍵的詞:最南方,湖底,通體黝黑的水草。最南方不是隻有一處湖泊,或許……或許……不管怎樣都要試一試!起碼還有一年的時間不是嗎?時間就等於生機!他衝江重重點點頭,轉身退了出去,一個時辰後,兩批人馬從上津出發,一批去找尋各種毒物,一批筆直向南方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