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提利斧辟生途(1 / 2)

五月十七雲意初在天欲明神殿內一瞬的反擊,好似突破層層陰雲的流星,隻一晃便消失無蹤,天幕,依舊黑暗。

接下來的日子,雲意衍繼續用激將法試圖喚回從前的他,笑幽則以無微不至的溫柔不斷嚐試……挫敗,挫敗後再接著嚐試。她用了很多方法,力求讓他尋回記憶中遺失的美好,如果不能忘,為什麼不用美好的記憶來掩蓋猙獰的傷口,這絕非自欺,而是因為美好本身就比痛苦值得銘記。她專門去找了從小看他長大的碧闕,碧闕一邊照顧蕭沉雪,一邊講述著雲意初幼年時的一點一滴,笑幽在腦海中勾勒著一幅幅圖畫,然後將這些畫麵一筆筆勾勒於紙上,縮小了好多倍的雲意初,精神矍鑠氣質不凡的羽帝,她畫得惟妙惟肖。

江重重輕手輕腳走到她身邊默默看了一會兒忍不住道:“畫這些有用麼?”

“還沒試怎知沒用?”

江重重搖頭:“徒勞罷了,你不過是揣著明白又無法讓自己停下什麼都不做。”

笑幽打斷他道:“徒勞就應該放棄?”

“我都還沒放棄,你當然更不會,但我怕……這樣下去你也會被逼瘋!”江重重頓了頓沉聲道:“昨天三錢的藥量,他隻睡了兩個時辰不到。”

笑幽的手一抖,筆尖飽滿的墨滴落在宣紙上,他第一次服用時,三錢足足夠他安穩睡上五個時辰的……她微怔片刻側頭將廢了的畫稿疊起放在一旁,重又鋪紙蘸墨,江重重看著她的手懸在空中遲遲不落筆,咬牙無情道:“除了藥量,我發現近幾天他開始有短暫的幻覺。”

“啪”一聲,上好的南竹筆杆脆生生折斷,笑幽頹然靠在椅背上合目低語:“怎麼會這麼快。”

“他每日都依賴於藥物,且效力一天比一天弱,當然這麼快。要怨就怨他怪物一樣的體質,適應性和抵抗力如此之強。”江重重言語間挫敗感難掩。

“等這種藥沒用後,我們該怎麼辦。”

江重重背過身:“換更厲害的。”

一語落,笑幽猛然站起來幾乎撲在桌案上將所有東西都掃到地上,嘩啦啦……硯台、筆洗、鎮紙、已成的和畫廢的紙張淩亂散落。

江重重被她突如其來的激動嚇了一跳,這些天她整日對誰都微笑,對雲意初笑得更溫柔,好像隻要她還在笑,希望就不會被吹滅一般。終於憋到極限了吧!他撇撇嘴試圖緩和她的心情:“怎麼不給我留一件,我也想發泄來著。”

笑幽十指扣著桌案邊緣,雙眸亮得嚇人。江重重注視半晌,俯身撿起一疊畫稿推到她眼皮下:“或許等明日羽帝出殯後……他能慢慢放開。”

“若這個或許不成立呢?更大劑量地給他下更厲害的迷藥,直到每一種都用盡?用盡後看他整夜整夜輾轉不成眠,精神繃緊到極限後徹底失去自我,被幻覺吞沒嗎阿重!”滾燙的淚衝出眼眶,笑幽轉向江重重:“這根本是一個惡性循環,阿重……”

江重重心疼望著她的側臉,一手輕拍她的背無聲安撫。

“阿重我好怕……能用的,能想到的,我全都試過了,他看上去比誰都正常,早起陪我用膳,接著去明神殿守一天,傍晚和我一起散步,亥時服藥……半夜醒了也不驚動誰,在床上睜著眼睛不停去想,一直挺到天亮,這些日子,不管他有沒有心情,願不願意,從來都不拂逆我的任何要求,對雲意衍激將法亦視而不見……他滿身的刺都被羽帝拔光了……隻留下千瘡百孔的血洞。我揣測他每一分心思,自認看透了,弄懂了,開出藥方才發現根本找不到最關鍵的症結在哪兒……阿重,你教教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江重重舌根泛苦,安慰的話被全部堵在喉嚨口,其實挫敗感最深的是他啊,人人都尊他一聲神醫,可麵對雲意初他被從神打成蟲,一條在地上扭都扭不動的蟲。人為什麼要有心,心傷該用什麼藥?找到藥他又該怎樣將之塗抹到肉眼看不見的傷口上?

“其實……”

一瞬的爆發後笑幽漸漸平靜,她不是真的絕望了,她隻是……隻是需要發泄一下……然後繼續堅持,她不願放棄,更不能放棄,要是連她都被打退了,世間還剩誰……還剩誰有資格堅持!她草草抹去淚痕抱歉地一笑:“其實什麼?”

江重重欲言又止,下了好大決心才道:“其實還有一條路,死而複生的路。”

死而複生?笑幽揣測著他話語中的含義,江重重吸口氣直言:“如果都忘了,他的病自然也就好了,隻是讓他忘記,我絕不會昏頭把他弄得和蕭沉雪一樣。”

笑幽幾乎想都沒想斷然喝止:“不行!絕對不行!”抹殺一個人的記憶比殺死一個人更慘,況且從哪裏開始抹才能將羽帝的身影消除?少年還是幼年……她無法允許,無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