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旦他不幹了,工廠的工人怎麼辦?工人代表就找他談判,說:“這樣吧,我們主動要求降低工資,但是你得答應兩個條件。第一,以後工廠如果掙錢了,我們的分紅能不能增加點兒?”塞姆勒說這個可以,反正現在什麼都沒有,以後萬一掙錢了多分點沒問題。“第二條,以後你簽出去的每一張支出的支票,得由我們工會代表附簽,就是你花的每一分錢都是花我們的。”塞姆勒說這也行,反正什麼都沒有了,死馬當活馬醫。
結果怎麼樣?在通脹率百分之百的情況下,這家企業居然盈利了!因為每一個工人都覺得,“這是我的公司,它要死了我就沒飯吃了”。後來通貨膨脹期過去了,塞姆勒覺得這個體製很好,就保留了下來,什麼都讓工人自己決定,自己什麼都不管了。
有一次選擇建新工廠的地址,塞姆勒說你們工人自己投票決定吧。工人們就選擇了一塊地,這塊地旁邊就是當地人常年鬧罷工的地方。塞姆勒心裏犯了嘀咕:這裏天天亂哄哄的,天天在罷工,行嗎?結果新工廠建成之後,出現了這樣的情況:旁邊天天在鬧罷工、遊行,這家工廠裏的工人卻天天鑽在車間裏搞技術革新。
塞姆勒的工廠裏還發生了一件事,有一個車間的叉車工人平常是八點上班,可是這個車間的工人說,早點上班,多幹點活吧,以後七點上班。可是那個叉車工人死活不幹。結果呢,這個車間所有的工人都學會了開叉車。
底層的力量就是這麼大,所以塞姆勒這家公司現在變成了巴西一家特別奇怪的公司,可能在全世界也是獨一無二的。塞姆勒就根本不知道他雇用了多少人,也不知道這家企業在幹什麼,因為這些決定都不是他做的。他作為一個大股東、精神領袖,經常到車間裏跟工人們握握手就行了。你看,底層力量一旦被激發起來,就是嚇死人的力量。而底層力量怎麼激發?組織得變革,這是這本書給我們提供的第二個答案。
其實中國的企業當中,這樣的變革少嗎?太多了。前不久,我遇到一個廣州的企業家,他從事的是傳統製造業,一直渴望能完成互聯網轉型。可是他琢磨來琢磨去,覺得靠自個兒可能沒戲,所以就想了一個招:“員工們不都嫌製造業沒錢賺,想跳槽嗎?那就在公司裏搞個創業PK大賽,跟那個《贏在中國》是一樣一樣的,每年兩次。全民投票,如果這屆大賽你贏了,你去創業,我就支持你,白給你個人股份,我控股就行。”對於那些有創業計劃的人,這個思路就很有新鮮感,也很有吸引力。結果幾年之後,這家傳統製造業企業居然控股了幾個具有強烈互聯網基因的子公司。
很多人都說變革難,關鍵你要知道你變革的是什麼,你以為變革產品就行了?你以為搞一搞市場調研就行了?不行的,組織得變。
用不確定性對抗不確定性
我還想補一個答案,既然世界是不確定的,那怎麼辦呢?其實終極的答案是,用不確定性對抗不確定性。
我還記得當年聽《冬吳相對論》的時候,吳伯凡老師講過一句話,他說什麼是健康?健康就是指在得病和不得病之間的那種搖搖欲墜的狀態。對啊,世界上哪有絕對的好和絕對的壞?也許你自認為是健康的,可是從頭到腳去想,你會發現你渾身都是毛病。不說別的,誰敢說自己所有的牙都是標準的、完整的、好的?
整個世界都是不完美的,可是傳統的管理,尤其是日本管理學那一套,都是想把事情往完美去做,這是工業社會在確定性的時代,想要用控製的方法來達成的一個目標。
但是這個時代已經過去了。在互聯網讓每一個個人都崛起的時代,如果你再用確定性的、可控製的思路去麵對你的競爭對手,你可能就會麵對大象被螞蟻吃掉這樣的結局。
怎麼辦?用不確定性對抗不確定性。什麼叫不確定性?其實就是一個“人”字。我們還會說到戰爭,戰爭是最具有不確定性的,尤其是在古代戰場上,沒有那麼多的偵察設備,也許連敵方在哪兒都不知道,所以古代的名將不見得一定是大儒,很多名將一個大字都不識。
高陽先生筆下的清代名將鮑超就不識字,但是有很好的直覺,他站在山頭一看,時候差不多了,就喊:“兄弟們,衝啊!”大部隊就衝下去了。但是什麼時候喊這句,這就是不確定性,這個不確定性隻有在直覺非常好的將領的心中才會有。所以嶽飛有一句名言:“運用之妙,存乎一心。”請注意,“一心”就是說隻有一個人的心裏可以掌握這個秘密。
柳傳誌先生曾經講過一句話,可能要被西方管理學笑話死,他說,在中國做企業要“因人設事”。事兒得靠譜,更重要的是得找到靠譜的人,我覺得這人能夠控製這個事,這事就可以幹了,這就叫“因人設事”。所以喬布斯故去之後,你罵庫克有什麼用?他不是喬布斯,你希望他達到喬布斯用他的不確定性和創造性完成的那種創新,可能嗎?他根本就不具備喬布斯那種不確定性,自然不可能帶來令你驚訝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