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刺耳的噪音過後,接踵而來的是振聾發聵的碰撞聲。蜿蜒的盤山公路上,兩輛大型客車就在這兩種淒厲的聲音中相撞,又一同滾落山崖,像一對共同赴死的情侶愛人。
“轟”
“轟”
兩輛車相繼砸在下方的公路上。玻璃渣碎落滿地,在陽光下折射出斑駁的光影。車身扭曲到不成形狀,像秋日裏散盡枯葉後,隻留有光禿枝條的樹幹,呈現出一種怪異的美。
車廂中,林落渾身是血,狼狽不堪。他的腿被壓下來的座椅壓住,無法動彈,手卻不住的向前亂抓,極力的想逃出這片“地獄”。
然而卻隻是徒勞。
油箱中的油在地麵彙聚,似具有靈性一般,蜿蜒著流向車頭那兒的一簇火焰。
清風自遠方拂來,引得火焰招搖,像猙獰的惡魔招引死亡的到來……
當爆炸的火焰將林落吞噬時,林落突然從床上坐起,滿頭冷汗,呼吸急促得像長跑後的胖子。
他不止一次夢到這個慘烈的場景,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殘酷。那是他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在他17歲最為叛逆的時候,他的父母在那場事故中雙雙逝去。
他不在場,所以他更悲傷。
因為一切都是在因為在外求學的他不聽父母勸告,一心電競遊戲不務正業,才導致一輩子沒出過遠門的父母離開那個窮鄉僻壤來找他,才導致父母喪生。
他不能原諒自己。
他不知道該怎麼原諒自己。
他的世界自那天起滿目瘡痍。
生活將所有的苦痛熬成一碗藥漿,一股腦的灌進他的喉嚨。苦的令人發指也便算了,那藥卻還有毒。
林落看著床頭相框裏兒時與父母的合照,終於哭了出來。
淚流滿麵,像個孩子。
那次事故後,林落放棄電競。號稱天才的他以一種屈辱的方式離開了戰隊,離開了曾豪言壯誌說要一起打天下的隊友。重新學業。
然後是落榜,然後是重讀。
然後就有了今天的名牌大學學生林落。
毫無亮點的生活平鋪直敘的向前走,曾經想幹翻它,最終卻莫名其妙的達成和解。可笑的歲月真的可以讓人抹去傷疤,不再致死。然而疼痛卻依然如影隨形,時時刻刻提醒你曾經的悲痛——也讓人找不到救贖。
隨意的梳洗之後,林落離開破舊的小公寓。
如今大學管的相對寬鬆,極好的應了高中老師的那句謊言——等你們到了大學想怎麼玩怎麼玩。
嚴謹的是林落自己,按時上下學,不遲到不早退,全然一副乖乖小學生的形象。有人說高中沒有坐過最後一排,大學沒有曠過課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由此可見,林落的人生有多不完整。
高中跟隨戰隊東邊一場比賽西邊一場比賽的,即使座位被調到最後,也沒機會去坐,沒機會享受那種上課玩鬧下課嬉笑老師講啥不知道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