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箭,由沙底冒出的箭,像是由地底突然衝出的水筍芽,那般突兀,那般快捷,那般讓人心驚魄動。
居然會有箭由沙子之中衝出來,的確是極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鮮於修文這時候才明白為什麼那刀手會死得那般突然,無聲無息地便死去,便是因為那支從黃沙之中破沙而出的勁弩。
的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誰會想到那流動的黃沙之中竟會有人在埋伏,竟會有奪人性命的殺機。
也隻有在這個時候,這些人才明白,瘋子絕對不是蔡風,蔡風不僅沒有瘋,而且極精,極狠辣,一切都似乎在蔡風的計算之中,若世上有這種瘋子的話,那肯定是極為可怕的一件事。
蔡風的自信是源於什麼?沒有人會不明白。
“呀!呀!”在那些人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些勁弩已經全都穿透了他們的身子,或是刺入了他的心髒。
那種準確程度,便是像鮮於修禮這類的高手也不由得駭然變色。
立於馬背上的人沒有躺下的並不多,鮮於修文是一個,他知道是因為蔡風說過不殺他,因此,他變成了極為幸運的人。
這或許也是一種悲哀,悲哀與幸運本就沒有什麼界限,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鮮於修文知道,他所麵對的命運將會是另一種悲哀,或許比死更讓人心寒,心酸,但他仍隻能孤立於馬背。
在一聲聲慘叫之中,鮮於修文的馬不住驚慌地嘶叫,似乎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壓力。
鮮於修文知道絕對走不了,他便像是陷入了一個死局,一個似乎沒有回頭路的死局,但他依然不得不回過頭去看看那些或死或傷的兄弟。
那一陣陣痛苦的呻吟,像是被瘟神撞擊了一般,軟軟地伏在馬背上,他們的弓箭根本沒有機會發揮應有的功效。
地上,風吹著那微腥的血,很快便以黃沙埋去那讓人傷感的場麵。
風淡淡地吹,像是在吹著哀喪的曲子,隻讓鮮於修文的心若泡在寒冷的冰水之中一般,那呻吟之聲更使他的心升起一股莫名的憤怒,但那又能如何,他知道,隻要對方想殺死他,絕對不會讓他有半刻好活。
蔡風依然極為平靜,黃沙除了那微微揚起,並呈波浪般推移之外,似乎並沒有更多的動作,黃沙之中除了那連串的勁弩之外,似乎便再也沒有了動靜。
靜得有些可怕,蔡風那微眯的眼睛似是對風有些許的畏懼,才會如此,但那種被擠扁的目光卻讓人心頭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說過,要想知道誰對誰錯,還必須看結果如何,任何人都不可能預知將來,你也不能,所以錯的隻是你。”蔡風仰天微微吸了一口涼涼的北風,淡漠地道。
鮮於修文的確是不知道說什麼好,的確,敗軍之將何足言勇,但他卻不想沉默,有時候,沉默倒的確是一種最好的意境,但有的時候,沉默卻似乎是一杯極苦極苦的酒,讓人喝了會反胃,會嘔吐。
鮮於修文這時候隻感覺到,沉默便似乎是這樣,所以他必須開口說話,他不想被這杯苦澀的酒給灌醉,給迷糊,更不想反胃、嘔吐,那樣,將太不好受。
“你的人埋伏在沙層之中?”鮮於修文望了那寂靜而又極有動感的沙漠一眼,神色間有些驚駭和悲憤地問道。
“可以這麼說,不過這個已經不算重要,重要的隻是讓你知道,你鮮於家族已經一錯再錯,這已經成了不可饒恕的罪孽,唯一可以減少你們損失的便是交出淩姑娘。”蔡風聲音極冷地道。
鮮於修文神色微微一變,冷哼道:“今日你不殺我,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能夠讓我後悔的人還不是你,你並沒有資格說這些,包括你鮮於家族中的所有人。”蔡風毫無人情地漠然道。
“你不覺得太狂了嗎?”鮮於修文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表情有些憤怒地道。
“我雖然很狂,但卻有個對象,若是誰惹了我,我絕對不會對他客氣,除非他可以殺死我。我這麼說已經不是第一次,你鮮於家若是惹與我不相幹的人,或許我還會給你幾句讚賞,但你們不該惹我更不該殺我的恩人。這個局麵沒有誰可以解得開,總得有人為這些鮮血付出代價,你隻不過比起你那些親人來說,要糟糕一些而已。”蔡風漫不經心地道,腳下卻將那刀手的腦袋深深地踩入了沙底。
鮮於修文的手指骨不經意地暴出一陣極清朗的響聲,但他卻依然沒有下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