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信,什麼是紙本攝影啊?”她指著照片上的四個字問。
“簡單地說攝影呈現的介質是紙類。”他傾身看了看玻璃框內的照片說,“這個好像用了銀鹽相紙。”
“哦~~”她繼續跟著他瀏覽過去。
“你覺得他拍的好嗎?”林兮看著簡慶福的照片有一點嫌棄地問他。
“為什麼不好!”他反問她。
好吧,她承認,她是個文人,也是個粗人,完全欣賞不出有什麼看頭。
拐了一個轉角,她以為是別的展廳了,沒想到仍然是簡慶福的作品。
她們走到一幅整塊麵板基本是牆壁的照片前,她瞧了一眼照片的名字,上麵印著“命似危牆”,她突然被這四個字打住,又多看了一眼照片,看到一個穿著馬褂的算卦男人側坐在高牆下,低著頭,一隻手扶著算卦板。
“命、似、危、牆”,她嘀咕了一句,似乎隱隱約約能感受到作者想表達的意思。
也許是被“命似危牆”帶出了傷感,她站在“來生之願”這幅作品前的時候竟是這般難受。
畫麵仍舊是黑白色,展館內照燈投射下來,讓本就蒼白的色調蒙上了一層時光重疊之感。
靠後的一張圓桌圍著一家人和和樂樂地吃著菜肴豐盛的晚飯,父親正高舉著酒杯,母親坐在父親的右手邊,周遭圍著三個孩子,而靠前的一桌上隻有一個小女孩,提著一雙筷子一個人孤單單地正要夾唯一一個碗內的食物,也許是因為照燈的反射,讓人看不清這久遠的過去,卻讓她清楚地看到倒影在玻璃框上的自己,跨越半個世紀重疊在小女孩的身上。
“來生之願、來生之願”,這寫在時光隧道兩端的悲憫,讓她邁不開腳步,推不開回憶,暈不開熱淚。
唐易信看了林兮一眼,她立即往另一側別開了臉去,一滴淚正好受不住地心引力掉了下來,無聲無息。
如果從小她沒有過那樣破碎的家庭,沒有過那樣艱難的處境,沒有過那樣隱忍的委屈,現在的她看著這幅“來生之願”,或許隻是心存可憐,而不至於相似到覺得時光重疊,落淚到覺得世間悲憫。
她突然想起一句話。
幸福的人總是幸福得相似,而不幸的人卻各有各的不幸。
那個女孩或許是那一家的其中一份子,或許不是。不管是不是,她相信那個世紀前的她可以坦胸露背迎接生活的萬箭穿心,她也相信,世紀後的她猶能頭舉長蒼天一泯而笑。
生活本來就不易,家家亦有本難念的經;這浮世若不擾攘,一輩又一輩的恩怨,一世又一世的糾纏又如何蕩得開?
所以..
當她跟著他看了很久,走了很久,走到“心有千千結”的時候,她看著照片停頓了一下,然後突然跑開,跑回“來生之願”,拿出手機拍了一張。
因為她想起了貝小念。
..。。
林兮拍好回身,正好看到跟著她走回原地的唐易信站在轉角處目光柔和、微笑地看著她。
由涼而暖,片刻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