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記憶就遊魚,渾身塗滿鎮痛劑,溫柔的用魚鰭將我渾然不知的刺傷。
在我吃了安眠藥還依舊輾轉反側之後,我知道我又一次開始陷入了失眠。不過也僅有今天,是我最樂於接受的失眠,因為這純屬是興奮在做怪。
那天,顧言涼先送我回家讓我先把校服換了,說是什麼不想讓我丟人?真是的是誰強拉著要我去的啊,原本我都想好要怎麼脫身了。
趁他們玩瘋,然後偷偷跑掉。
這是許多年前我就學會的把戲,不過當時不時因為不喜喧鬧,而是因為害怕,一種莫名的害怕。對社交的恐懼,對熱鬧的手足無措。所以每次有什麼聚會晚宴,瑾笙總會和我走在一起,生怕下一秒我又落荒而逃,撇下他在陌生的人群裏遊蕩,卻再也找不到熟悉麵容。
於是有很長一段時間別人都以為他是妹控,嘲笑他。然他不以為然,依舊固執堅持,說:“隻要能守好她,那比什麼都重要,她可是我不能弄丟的寶。”
別人聽了,都很感動。隻有我明白,他除了我母親以外,最親的人就隻剩我了;又或許也是因為父母不辭而別在車禍去世時在他心理留下的陰影。
可現在,他卻成了我此生最大的陰影。
走不出去,隻能不斷被吞噬,吞噬……
房門外,有一位男子正坐在沙發上,看著對麵牆上掛著的照片發呆,突然驚覺。那女孩怎會如此眼熟?
當我換好衣服站在顧言涼麵前時,他皺起了那雙像柳葉般細長的淡黑眉,嘖了一聲,機械的重複,不行。
為什麼?我問。
太素,太白。他頭也不抬的說,話語決絕的讓人沒有任何反對理由。
素不好麼?在說明明有顏色的好不好!我滿腹嘀咕的合上門走到試衣鏡前看著自己,真是的,難道這不是顏色麼?我指著衣服上勾畫著的淡藍色金魚,氣憤不已。
慢慢想起,藍色……藍色……我怎麼就沒想到,打開房門,我走進儲物間開始找一個紫色禮盒。
差不多了。他看著穿著藍色碎花長裙的我,發下手中報紙,在我身邊繞了一圈如是說,然後目光在移至我腳上時,露出了一絲驚訝。
這是一套的對吧?他問。
我點點頭,心想,他,怎麼知道的。
這是當初M市設計師王展出的最價格不菲的服裝,純手工製作,樣式雖普通,但某些細節卻經過了精心設計,這雙魚嘴高跟鞋就更不用說了,聽說當初才推出不到三天就被一位姓李的人給買了去。不過,我很是好奇,它是怎麼敗在你手裏的?他站到對麵左手摸著下巴,右手抱著肚問,眼睛一直盯著我不依開。
我於是側過頭避免了目光與他相撞。
是的,他說的沒錯,一點也沒錯,這是李素佳買給我的,隻是這個消息隻有為數不多的人知道啊,甚至是哥哥都一直以為是地攤貨,可他竟然一眼就認出來了。他到底是誰,怎麼會知道這樣多?
看著對麵滿臉笑容的顧言涼,我不禁捫心自問。
窗外,陽光漸漸變得暖黃,整座院子都被披上了一股神秘色彩,顧言涼背對著光,弄散我的頭發,叫我拿梳子來。
不用了,我……我笑著仰頭對他說,大腦在卻看到他低頭地那一秒瞬間失去了能力,這副麵孔我好像在哪裏見過。直到他見我沒了下文,溫柔笑著問,怎麼了嗎?眼底盛滿柔情。
麵孔終於與記憶裏的那個人重疊,可,這明明是不可能的,那個人明明遠在英國。
我看著遠處照片裏的那位少年,哥,是你回來了麼?
他的手指在穿過發絲時,我逃也似的離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竟會如此抗拒,對他會敏感到這種程度。原本我以為自己已經快要淡化自己對他的思念,可為何在看到與他如此相像麵容時我內心卻慌亂了,記憶就遊魚,渾身塗滿鎮痛劑,溫柔的用魚鰭將我渾然不知的刺傷。
顧言涼聽見彭的一陣關門聲,一頭霧水。
不是蘇瑾笙叫他幫她梳頭的嗎?難道不是他就不行嗎。他想,內心慢慢有些憤怒,甚至連他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