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三被關在東麵俘虜第三間屋裏,由於白佳玉特意叮囑,說他嘴有毒,絕對要堵嚴實了,契丹看守人還樸實,等把他扔進屋後,特意把他嘴掰大了,再往裏放進一塊布。
嘴裏有兩塊布這滋味不是一般人能受的,唾沫星子都被布吸了,沒過多久,他就覺得口幹舌燥,咽喉火辣辣的疼。他手腳被綁,就在地上一點點蹭到門口,用頭撞門。
沒撞兩下,一名契丹士兵把門拉開,鋼刀架在梅三脖子上,吼道:“你幹嘛?”
梅三躺在地上,白眼上翻,渾身顫抖,滿地打滾,嘴裏嗚嗚亂叫。
不知道的,以為他發羊癲瘋了,其實他這叫“神上身”。他在契丹日久,知道契丹人極其迷信,平日遇到大病小災,都願意找薩滿向長生天祈禱。由於祈禱過程中連唱帶跳,漢人就稱其為“跳大神”。一般跳到高潮,就是上天來旨意了,薩滿就口吐白沫,兩眼上吊,口中怪叫,跟羊癲瘋差不多。
果不其然,那契丹士兵在旁邊看了一陣,忽然哇哇大叫,把旁邊兩名看守也都叫了來,圍著梅三兒觀察。
梅三兒偷瞄著,一看有人過來,心中暗笑,抽動了幾下,眼睛一翻,徹底暈了。
這在跳大神裏麵,叫“魂上天”,剛才“神上身”,一般代表著薩滿和長生天做個短暫的交流,大概就是要交代的事不多,三兩句就完事;這“魂上天”完全不一樣,事兒比較多,三言兩語,交代不完,長生天就得把薩滿的魂兒暫時拘上去,坐下來喝頓酒,嘮一會,然後再把魂放下來。
他這一暈,仨契丹兵更蒙了,圍著梅三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動不敢動,生怕自己這一打攪,惹怒了長生天,不把梅三兒的魂兒放下來事小,萬一來道雷,把自己劈死,那就完了。
梅三兒心裏估摸著,等了快一炷香時分,脖子一挺,睜開眼睛,在地上不停蠕動,嘴裏“呃呃”連聲。
三名契丹兵見他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也有些猶豫,這魂回來了,一定傳著上天的旨意啊,可這把嘴堵上,這也沒法傳達啊?可兩下一權衡,這長生天,肯定比白佳玉厲害,還是把他嘴裏的布拿開,聆聽旨意。
梅三兒嘴裏的布一被拿走,那真是如遇大赦,他嗅了嗅周圍,一股烙餅的味道,更勾起了腹中饞蟲。
那三名契丹兵卻等不及了,領頭的一瘦猴挪了過來,探問道:“那啥,剛才上天傳啥旨意了?趕緊告訴我們,我跟大祭司說去。”
梅三兒要說“上天告訴你們,把我放了。”那簡直就是把人當傻子,自己最大的傻子了。他又嗅到了那股餅香,咽了咽口水,嘿嘿一笑,道:“那啥,烙餅呢,是麼?”
“對啊,咋地?”瘦猴身後麵的壯漢瞪了梅三兒一眼,斥責道。
“不是,你笨啊!”壯漢旁邊的絡腮胡子懟了壯漢一肘子,指著外麵,道:“趕緊拿餅去!烙餅的裏麵有我媳婦,拿一張過來!”
絡腮胡等壯漢走遠,蹲到梅三身旁,賠著笑,說道:“老海,人憨厚,我兄弟。那啥,您別在意。哪有請神不請吃飯的!”
梅三也嘿嘿一笑,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道:“吃飯不是大事,關鍵給我點水,我這……嘿嘿……”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布條,道:“唾沫星子都沒了。”
絡腮胡向門外一指,對瘦猴道:“那啥啊,地出溜子(1),趕緊弄點冰來!”
等地出溜子在冰桶裏麵撬了冰,遞給絡腮胡,絡腮胡噌的跳起,大喝道:“這冰這麼髒,怎麼化水?喂牲口呢?趕緊,給我到前麵河裏刨幹淨的!”
“這也不髒啊,咱們不一直都喝麼?”地出溜子嘟囔著,不情願的走了出去。
“見笑,見笑。”絡腮胡拿過冰塊,敲下些冰碴,放到碗裏,一麵喂梅三兒,一麵說道:“神使,這上天,究竟傳啥旨意了,你看這屋裏就剩咱倆了,你就跟我說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