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她如何品味體會,能得到的,也隻是更多的疑惑罷了。
因此安娜索性養成了一個習慣,在和仁穀爺爺交流的時候,但凡聽不懂的話,一律都當作表麵含義來處理。
那話既然是出自你口,你就必須擔負起責任,即便別人誤解,那也很有可能是由於你的說話不周所導致。
爺爺是輔佐過兩代天皇的老臣,自然懂得說話的藝術和風險。
他對每個人所說的話,都既能夠保證表麵含義的成立,不會引起過大誤會,又可能在暗中包含了更深層的涵義,隻有和他同等水平的人,才能體味出來。
這樣的人,安娜有生之年隻見過一位,那就是黃老。
仁穀和黃老的交情,從安娜於天照院家出逃之時開始結成,但這些年來,雖然相距很近,見麵的次數卻屈指可數。
他們的每一次見麵,要麼是在黃老那茶香四溢的鬥室之中,要麼便是在梵唱幽深的天照院家佛堂內。
隻是兩人的對話,猶如神仙講道,菩薩談經,呆在一旁伺候的安娜,基本上從第十句以後,便陷入了雲裏霧裏,完全不知這兩個老頭在打什麼啞謎。
神奇的是,每次交談的最後,兩人卻都是笑容滿麵,仿佛是從對方那裏得了什麼大便宜似的。
這雖然更加令人費解,但安娜從不會去詢問,因為她知道,有些事情,他們是不可能明說的。
“謝謝您的誇獎,這一切都是我該做的本分。”
安娜機械般的說著日複一日,不曾變化的台詞,心中早就沒有什麼波動,雖然她經曆那樣波瀾起伏的少年時代,但如今的她,已然習慣了這深宅大院。
再說,不習慣又能怎樣呢?她已經逃不掉了。
仁穀沒有繼續說話,而是指了指旁邊的蒲團,示意安娜可以坐在那裏。
她自然依從行事,盤腿坐在藏青色的蒲團上,安靜的等待講課僧人的到來。
兩人的麵前放著香茶,誦經講台上也同樣放著一杯,但誰都沒有去拿起來喝,因為那並不是給自己喝的,或者說,至少不是現在喝的。
這是用來禮佛的檀香玉葉茶,必須先將花瓣鋪灑在佛像的身上,隨後將茶水灌頂於其上,最後杯中留下的一口,才是留給自己一飲而盡,代表著佛賜智慧的甘露。
安娜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心想那講課的僧人,怎麼還沒有過來。
雖然她平日裏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枯燥而困乏的早課,也隨之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但今天的她,心裏卻無比焦急。
那是因為她起床的時候,看到了仆人送來的,夏禹所留下的字條,於是連忙打電話給黃老詢問情況。
而對方也建議自己趕快出發,夏禹和公孫、慕雲才剛離開一會兒,若是自己能在上午趕到的話,應該可以統一彙合後,再考慮去闖一闖那雅格巨足。
安娜本想隻要早課一結束,早膳她也不準備用了,直接就拿個麵包,去趕黃老手下的另一班飛機。
但沒想到,明明已經過了平日裏早課開始的時刻,可那位講經的僧人,依舊遲遲未能露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