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者又追問道：“那你說的故地重遊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曾經居住於此麼？”
凡德爾賽再次承認道：“沒錯，對我來說的話，這個實驗室和那裝滿了液體的培養槽，也算是我所謂的故鄉了吧，或者說接近於人類認為的故鄉概念。”
未名者看了看對方的神情，似乎他這個研究室應該存在著十分複雜的感情，並非隻是單純的懷念或是厭惡可以概括的。
未名者看到了培養槽，便又想到了什麼，脫口問道：“那麼這裏是……而你的身份又是……”他忽然停住了口，像是在猶豫著思考，不知是否應該問出口來。
凡德爾賽倒是毫不介意，他已經看出對方想要問什麼，便點頭嗯了一聲，隨後他又停頓了片刻，才用有點生硬的語氣解釋道：
“對我來說，那些事情既然發生過，結束了，便就已經算是過去了，對於這種話題，你也沒必要跟我遮遮掩掩的，畢竟你自己也——”
這一次，反而是凡德爾賽有些短暫地沉默，雖然剛才明明是自己說不需要遮遮掩掩，但現在卻反過來成為了反麵教材：
“這裏是……神之遺物工程的第九號研究室，也可以說是我的母巢或者出生之繭吧。”
“原來這樣麼……”未名者斟酌著說道，“這麼說來，你的確是在這裏誕生的啊。”
凡德爾賽哼了一聲：“…從客觀事實的角度來說，可以算是這樣吧。”他慢慢走向那排空置的形狀各異的試管，像是有些懷念，又夾帶著反感似的伸出手來，解釋道：“雖然按照原本的工程計劃，眼前這些都並非是孕育我的那一個，不過……如果神之遺物工程還在運作的話，這裏邊，也許會裝著更多我的同類吧？
未名者陷入沉默之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雖然凡德爾賽的確是在用十分冷靜和平淡的口吻，訴說著已經發生的既定事實，，他此刻從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微妙的孤冷氣息，以及那某種程度上毫無人性的殘酷真相，始終讓自己有些難以開口。
畢竟自己還是沒能回想起來，到底我是誰，我曾經曆過什麼這兩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那又有何資格去探問他人的過去呢？
雖說不知道都是哪裏來的回憶，但未名者隱約可以想起，凡德爾賽是與人類和神明都相似卻又有一些迥然不同的人造神明——雖然擁有著近似於源質守護天使桑德楓的力量，卻也身負著克隆體、人造人乃至於贗品的諸多實際或是虛幻的重重枷鎖。
同樣也正是這些一層又一層如同累贅和負重一般的身份，長期以來，都在或多或少地影響著他的精神狀態和價值取向。
就算是經曆過之前的許多風波，他對身為所謂本體，或者說克隆源頭的桑德楓的態度也並未完全變得溫和……現在再度看到這些用於培育和自己一樣，甚至性能更高的克隆體的試管，他的心情，即便不去多想也能夠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