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雨季前的廣東,就像積著一朵厚重的烏雲,堆積的空氣壓得讓人透不過來氣。即使不熱,呆上一會額頭也是一把汗。
單身公寓裏配置了空調,可是我討厭一樣透不過氣的冷風,自己買了一個電風扇,一回家就讓它衝著我吹。
即使如此,我還是喜歡廣東的氣候,喜歡水汽壓在臉上的舒適,喜歡催人流汗的炙熱,強大的氣壓不會讓人有壓抑的感覺,反而更加親近,真摯而熱情。
在同學的印象裏廣東是一個到處都是高樓大廈的地方,所以每當和同樣在實習的大學同學聊天時,他們都會讓我描繪一下我實習所在的“繁華”大亞灣。這時我會很無奈地解釋道,我工作是在大亞灣的石化區,在石化區能看見的隻有堆著成片灰色油罐的廠區和從每個廠區裏伸延出來互相交錯的灰色管道。我住在石化區的單身公寓,這個小區周圍隻有兩家超市和三家餐館,南走不到一公裏是一個小漁村,向北坐八元公交可以到淡水鎮,而淡水這個小鎮基本就是我們日常的生活中心了。
在中國,所有的石油煉化的工廠都是在離城市比較偏遠的地方。一次在微信認識的一位海南儋州中石化的朋友,據他描述他工作的地方更慘,是在海南的一個“叢林深處”。
到惠州時我開始喜歡玩微信,誰都不認識,也沒有夜生活的石化區,偶爾把之前的照片發到圈子裏刷刷存在感。我還下載了很多其他的交友軟件搜索附近人,之後說的趙石和王樂就是這麼認識的。
本來想在第一個周末出門采購一番,一早醒來卻在附近人加上了趙石。
他是廠區五部的工人,加他時他剛下夜班,正是早飯時間,和我在微信上聊了一會便約我下樓和他一起吃飯。巧的是趙石也是遼寧人,他家在海城,這無疑讓我們聊得更投緣。
吃了早飯,他要回去睡覺,我也要出去買些生活用品。臨走時他約我晚上去他家,他下廚做飯為我接風。
從石化區到小鎮上要坐半個小時的公交,因為這路公交是私人承包的,所以車票被抬到八塊錢。一路過去也都是來時的灰白色大油罐,沒什麼風景,倒是車上聽當地人聊天說著聽不懂的客家話更有意思。
在淡水鎮溜達一圈,辦了張惠州的電話卡,買了一些青菜,他說肉類他隻吃雞肉和魚,我又把買的牛肉退了回去。
晚上去趙石家,他用買來的食材炒了幾個家常菜。
同樣是不到三十平的單身公寓,趙石的家裏置放著冰箱、微波爐、鍋碗,好歹像是個家的樣子。趙石家裏供著幾尊菩薩,他用簾子擋上,之後我幾次想看看他都不讓。
趙石家人都是從事佛教工作的,他媽媽是海城一家佛事店的主唱。他推薦讓我看一個海城寺廟叫譚林長的超度****,當即就上網搜了出來:在佛事會上,一個死去的“冤魂”突然附在一婦女身上,婦女(冤魂)失心瘋般說著自己前世罪孽,不停給譚林長磕頭,感謝譚林長平生積的大德,還囑咐譚林長找出他的佛曲唱片讓眾生聆聽。譚林長竟淡定地和被冤魂附身的婦女對著話,兩人一問一答,最後譚林長親自唱曲超度下冤魂去了極樂世界。
看完視頻著實讓我吃了一驚,且不說旁白看著的這些唱佛客,不管是敲鑼打鼓的還是唱佛念經的一個個哭的真真的,光是視頻下麵那些信徒們的評論,就足夠讓人大開眼界。
金多曾信過基督,路路心中還帶著佛祖,可我從未見過有如視頻信徒中這樣瘋狂迷信的。
我知道宗教這個東西一旦偏執,便不能當做聊天的話題,我簡單一笑回應了他。
我轉了話題問起他未來的設計,看畢業兩年的他怎麼規劃自己的前途,聽取下意見。
“有什麼前途?!沒有後台你就想升官?你看看咱公司在辦公室呆著的,哪個是沒後台的?!”趙石說話嘴張的很大,口水噴的幾丈遠。
我帶著蔑視地笑了笑,“是麼?!”
趙石把空調關了,披了件單衣,捏著自己肚子上的肥膘,繼續看電視劇。
嗬嗬,腦子裏晃出了公務員國考那天的情景,葉向陽說的真沒錯,那些重點大學出來的學生看起來呆呆傻傻的,但是眼神流露出智慧、心裏充滿鬥誌。而那些垃圾大學出來的學生一個個世俗氣味極濃,隻要一張嘴就恨不得趕快讓別人知道自己那個無知的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