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梅雨季節到了。
隨著隆隆春雷,連日連月的暴雨便一發不可收拾。在暴風雨麵前很多人都會展現出天性,或是恐懼,或是勇敢,或是瘋狂。我熱愛暴雨,尤其是這樣的暴雨,看凶猛的雨水衝刷著辦公室的大玻璃、大風拽扯著門口的棕櫚樹,強烈地刺激我的快感和久久掩埋在心中的熱情。
烈日和暴雨交替襲擊著惠州的大街小巷,我的論文之所以能在這段時間一口氣寫完,大概是我太苦悶了吧,因為現在眼前這件事要比寫論文更加棘手:
四月中旬到六月初,這是我最難熬的五十天。從北京回來後,我就一直在等麵試的回複,據說魯伯伯在北京操作的也不太順利,北京成敗未卜也給侯書記這兒帶來很大壓力。
“現在編製要確定人數了,要是北京那兒不靠譜,就在惠州吧。”每次人事的負責人跟侯書記說明情況時,書記總是這樣勸我。
“再等等吧。”我也無奈地回著侯書記。
說實話我自己心裏也沒譜,每次侯書記問我北京那邊情況怎麼樣,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雖然我喜歡廣東的氣候,但我著實接受不了離市區這麼遠,而且眼前的事情關乎前途,我也不想辦到一半就灰著臉退出。
這段時間我在家裏坐不住,晚上閑著的時候在小區裏轉轉,總會抽兩根煙,龍王在宿舍抽了三年的煙我沒學會,從北京回來的第二周開始每天我都能抽上好幾根。
看看燈火輝煌的石化區,記得我第一次來這個石化區就被這個迷人的夜景所吸引,在這個偏遠的小鎮上,石化區如掛滿霓虹的繁華都市一樣迷人,又沒有喧囂的車馬聲。
臨近畢業,時不時接到路路、龍王的電話,寢室、班級、小夥伴們聚的一波又一波了,電話裏問我什麼時候回來:“就差你一個了!”
而北京那邊偶爾也有不好的消息傳過來,魯伯伯一通電話打來,打電話的、接電話的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就開始想家,我要是在廣東這兒的話,一年半載才能回一次家。這個破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如果在北京的話……我幹嘛來這兒啊,我怎麼就一時腦熱沒聽姑姑的話呢!
若是這樣,真不如當時不靠老爸,自己找個工作!我給翰林打電話,跟他說著自己的處境,把我心中掛著的事都傾訴了。若是北京的事情能辦好,以後就能和他在一個城市工作,這也算個伴。
翰林跟我打電話時講過這樣一個故事:大學時翰林兼職做家教,他的學生從小到大沒中過一次獎,甚至“再來一瓶”都沒揭開過。可是有一天他和媽媽去商場購物,買了兩箱酸奶,用小票抽獎抽到了一台大冰箱……
“徐強,我相信你就是一個能中大獎的人。”他在電話裏說。
我聽著電話的餘音,就像看著翰林從未缺少堅定信念的雙眼,雖然我還不曾了解命運,但這確是一個月來現實生活中給我最大的鼓勵。
不好的情緒在翰林給我的勸導後很快就消失了,我開始想辦法讓我的心情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平靜下來。我在陽台上看雨,讓煩惱隨著大雨落下來,雨越大越好,有時風向轉得快了,我沒來得及躲,一秒鍾全身濕透。
我加了“畢業生在惠州”的QQ群,同在惠州工作的老孟和老曹聊得來,挑了一天約去惠州市裏溜達。
老曹是吉林人,老孟是山西人,兩人都是我在網上認識的年初來惠城區工作的朋友,老曹很像方舟,是個批評來批評去的小憤青;老孟話少,看起來更成熟些,我們算是在惠州認識的北方好酒友。
我們在惠州西湖遊玩,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們哥仨躲到西湖邊上的一家酒店裏吃飯。在廣東下雨這種事情要比女生大姨媽來得還要突然,我和老曹、老孟稱之為“失調”。
我們仨叫了一些菜和啤酒,一起觀賞傍晚的西湖景色在漣漪中輕蕩。因為是晚餐時間,來酒店用餐的人陸續多了,餐廳也就喧囂起來。
來的人多是穿著時髦華麗服裝的當地人,就像詩中說的金斕客。我們桌位旁邊的一桌是五六個中年婦人,一個個都是穿著華貴的夫人,她們沒有訂包間,就在大廳聊著。說的雖是客家話,多少能聽懂些:幾個人是要好的高中同學,現在或是嫁人得意,或是生意得意。醒好一瓶柏圖斯,幾個人撞杯暢飲。
聽著舉杯碰撞的聲音、半懂的客家話、交雜著的笑聲,還有敲打玻璃的沉沉雨聲,我的心裏不禁如飲醋水,酸了起來。我的親人、朋友、同學們都在遙遠的北方,在北方我不怕燥熱、也不怕一個人在單身公寓裏空虛的夜晚、更不用為了防止無故上火而去喝藥罐裏的涼茶。想起王樂的一句“媽,對不起,我這加班太忙了,也忘了給你打個電話……”我忍不住在飯桌上哭了出來。
老曹和老孟本來喝的挺好,一見這場景立馬懵了,兩個人輪著安慰我,直到我心情平靜下來。
雨水慢慢停了,綺麗的彩霞布滿城市的天空。想念我北方的朋友、想念北方晚去的春雪,但是我帶著拚搏的願望來到這裏,那麼就在剛才的流淚後將這份心思默默放在心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