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青春難得幾時有(2)(1 / 3)

十一黃金周的時候,我們學校放了七天的假期。封曉淩的家在北京,她在當地租住了一間小房子,趁著假期在外麵打了幾天的臨時工,她說她自從上大學就是大人了,所以要學會獨立。林素然的家在陝北山區,她在這裏和封曉淩一起打了三天的工就回老家了,我是聽封曉淩說起過,林素然當時考進川理時,她是她那裏唯一的也是第一個大學生。美美的家離我家這邊很近,坐大巴四五個小時的路程。

我一個人挎著包,回到上海。在外麵讀書讀了一個多月了,我就特別想家,想念媽媽做的糖醋小排,還有可以把髒衣服丟給媽媽洗,雖然媽媽嘴上不停地抱怨這個抱怨那個,但是心裏還是很樂呼呼的,偶爾能和家人撒嬌一回,當一回小公主也是不錯的。世界上最包容你的也許隻有自己的父母才做得到,我向他們撒嬌,向他們淘氣,向他們訴說學校的各種好玩的糗事,逗得他們捧腹大笑起來。在家裏嚐了三天的溫馨感,第四天,我們全家和顧蔚遠一家坐在一家飯店裏聚餐。

我、蔚遠和孝晨是一個大院裏生活過的孩子,孝晨的媽媽去世了以後他就對我避而遠之,我很難過,好在蔚遠一直都陪著我玩耍,所以我們兩家最為親切。長大以後,我們全家從楊浦區老房子搬到了市區,離大院所在區隔著一條黃浦江。沒想到,在我們搬過來不久,顧蔚遠他們也搬了過來,真是那麼多年沒見伯父伯母,我都快認不出他們了。

幾個大人湊在一起一邊吃著飯菜,一邊談天說地。突然,顧啟程(顧蔚遠之父)撣了撣手中的煙,意味深長地說了句:“我看呀,等你們恩雅畢業了我們也可以準備起來了。”

我迷茫地瞪大眼睛,問道:“什麼事呀?叔叔?”旁邊的蔚遠忙喝了口飲料,沒有作聲。

陸琴眉(顧蔚遠之母)接著說:“就是恩雅你的終生大事呀!你不知道嗎?”她笑得特別愉悅,“恩雅,我們跟你爸媽在你還在娘胎裏就商討好了,如果是女孩,就和遠遠定親。”

“噗。”我剛喝下的可樂情不自禁地又吐到了玻璃杯裏,我媽在旁邊忙給我使了眼色,是讓我注意形象的意思。

我媽媽替我回答:“額,我們一直都沒和恩雅說起呢。”

我拉了拉蔚遠的衣服,小聲地問他:“蔚遠哥哥,怎麼回事呀?”

顧蔚遠把小時候的事情告訴我之後,我努力回想起來。的確,在我四歲的時候,有那麼一次,陸琴眉把一條很漂亮的項鏈交給蔚遠,然後讓他幫我戴上去,我那時候左看看右看看,項鏈上的水滴狀墜頭特別好看,我還很高興地謝過他媽媽呢。直到這次酒店吃飯我才知道那是陸琴眉當年嫁給顧啟程時候的項鏈,如果把它交給我,那她就認定我是她未來的兒媳。然後,這條項鏈,這條掛著水滴狀墜頭的項鏈給我戴了整整十五年!

我忙解釋道:“可是我倆不是一直以兄妹相待嗎?”

他們幾個大人互相笑而不語,或許我和顧蔚遠的關係在大人們眼裏從一開始就不一般,我沒辦法拒絕,我也承認蔚遠的確會是個很好的結婚對象,對我又好又溫柔又體貼。但是,我忍不住想起了溫孝晨。

吃好晚飯,媽媽讓蔚遠把我先送回家,他們幾個大人還要去打桌球。然後我和他並肩一起走著,誰也沒有說話。走到一處路燈下,他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望著我,他是在等我的回答。

我輕輕喚道:“蔚遠哥哥……”

我還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接著我的話茬,反問我:“你知道為什麼溫孝晨那麼恨你嗎?你媽媽應該沒有告訴過你。”

我愣住。

“是你媽媽的車撞到了孝晨他媽媽,你媽媽當時並沒有察覺繼續往前開,那時馬路上沒有人,他媽媽因為沒有來得及搶救就走了,這一切都被趕來尋找媽媽的溫孝晨撞見,他記得你媽媽的車牌號。”

僻靜的街道上,他緩慢而輕快地述說著,站在那兒,如同一尊雕塑。

孝晨他恨我媽媽,連帶著恨我,而我卻義無返顧地喜歡著他,我低頭,緊咬住嘴唇,有一抹腥味環繞在舌尖。

我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朝我過來了,隨即,顧蔚遠俯身輕輕扶住我的肩膀,我沒去看他的眼眸,有些閃躲,他在我耳畔說:“別傻了,他真的不值得你這樣。”

“不,”我蠕梭著唇瓣,緩緩對上他漆黑的雙目,“他會被我改變的,看著吧。”我用極其冷酷且堅定的目光盯住他。

我們沉默了許久,他隻是回應我一個苦澀的微笑,便沒有再交談。

十一快結束的時候,回學校的路上是父母一直拜托顧蔚遠照顧我,所以我就和他一起乘了一天一夜的火車趕到了自貢。我感激地看著顧蔚遠,他幫我拎了一天一夜的行李,真是難為他了。到學校的時候,我對他說:“蔚遠哥哥,你就放心吧。”他微笑著點點頭,然後目送我上樓。

天氣越來越涼了,原本茂密的樹葉逐漸落得光禿禿,一地金黃,隻剩下裹著麻繩的樹幹還立在那裏。已經十二月了,時間過得好快,要期末考了,也就是說這個學期即將結束。

自從那次黃金周回到寢室,就感覺封曉淩的不對勁,她老是在一本本子上記著什麼,我和美美要看她都不給看。有那麼一次,晚上的時候吧,美美和初中的同學聚會了還沒回來,林素然在下鋪早已經睡著了。我躺在床上,好奇地扭頭,看到封曉淩正盯著天花板發呆,她床頭的小台燈發出微弱的光。我叫她,她回頭。

“曉淩,你最近在寫什麼呀?”

“啊?那是我的寶貝呀。”

“是關於期末考打小抄的嗎?”

“才不是。”

我越來越覺得疑惑:“到底是什麼呀?告訴我吧。”

她突然靈機一動,問我:“恩雅,你把你那個高中同學的基本信息告訴我好不好?”

“誰?”

她繼續說:“就是上次給你慶生的那個呀。”

然後我看到她的臉微微發紅,似乎明白了什麼,故意吊著她的胃口:“那你先告訴我你最近在寫什麼。”

她隻好招了:“好吧,我承認我對你的那個高中同學一見鍾情了……”

我立刻抱著八卦的心態下了床,為了不影響林素然的睡眠,我小聲地對她說:“真的假的?你真的喜歡他呀?”封曉淩點點頭。反正彭野也是個單身貴族,我不妨做個媒人,我說:“他叫彭野你知道的。”我一邊說著,封曉淩唰唰唰在本子上記得飛快。“身高一米八,體重一百四,三圍我就不知道了,年齡是十九,比我小一個月。”

我湊近一看。哎呀!我目瞪口呆,隻見本子上密密麻麻地畫著圖還有很多名字,什麼“第一計劃”、“第二計劃”、還有“刪除的廢計劃”。我忙問:“這些都是什麼呀?曉淩。”

“我想向他表白。”

“你不是有一個共同話題的老鄉嗎?”我記得她經常和那個老鄉一直去圖書館的。

“唉。”封曉淩歎了口氣,“別提了,自從他跟我說他有了喜歡的人以後就沒理過我。”也難怪,像我們當時這種年紀正處在荷爾蒙旺盛的階段,所以對某某某一見鍾情也是很正常的。經過兩天的探討,封曉淩終於決定拉著我去政大看彭野。

封曉淩等不到周六了,星期五的時候,她就拉著我和老師請了假,我陪她選衣服就花了半天時間,終於決定讓她穿一件蕾絲的洋裝。我們搭上去政大的公交車,那是離我們不遠的距離,隻有三站路而已,但是路程彎彎曲曲的,還有很多紅綠燈,所以車子一會兒停一會兒開的,要不是三站路,我想我們兩個都要嘔吐在車上了。

政大和我們的學校差不多大,進門的一尊大文藝家的雕塑矗立在一片平坦的綠色草坪上,進進出出的女生較多,很多都是倚靠在樹蔭下的座椅上看著書。我心裏不由感歎,文科的題目比較死,把內涵背熟了考試差不多就通過了,不像理科那麼活的題,一定要理解解題思路。我突然發現我是那麼懷念我的文科班生活。

“發什麼呆呀?”

身邊的封曉淩拉了拉我的衣袖,然後我回神,她問我:“你知道彭野在哪裏嗎?”

我看了看手機,中午十二點,“我想他這會兒一定在圖書館的窗口看書。”我最了解彭野了,他每天中午都要跑到圖書館去看書,一看就錯過了下午的兩堂課,總是被老師說翹課。

我們問了這裏的老師,便朝圖書館走去,一路上我問封曉淩:“等到他出現,你打算下一步做什麼?”

“約他吃飯呀。”然後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紅色的毛爺爺,在我麵前晃了晃,“你看!”

“你哪來的錢呀?”

“黃金周去外麵打工得來的哦!”

自從高中畢業後,我就沒有聯係過彭野,上次生日聚會因為聊得太盡興忘記了問他要聯係方式,導致我現在不停地被封曉淩責怪粗心,還帶著她到處找圖書館。

前方突然有個熟悉的身影,我定睛一看:“是彭野!”然後封曉淩左顧右盼,“在哪裏在哪裏?!”我指了指前方正在和老師說話的彭野,封曉淩順著我的方向望去,然後那張臉逐漸通紅。她使勁拉了拉我的衣袖,著急地說:“恩雅,怎麼辦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你想表白就過去說呀。”

封曉淩好像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拖著我往彭野那邊走去,步履顫抖而堅定,正好,和他說話的老師走開了,彭野回過頭來正好看到我們,他瞪大眼:“咦?你怎麼來了?恩雅?這位是……”指了指我身旁的封曉淩。

我忙介紹:“這是我的室友,她叫封曉淩。我朋友今天拉我來想請你吃……”還沒說完,我的嘴巴就被封曉淩“殘忍”地捂住!她在旁邊解釋道:“是恩雅想請你吃飯所以才……才拉著我來的!”

我甩開她的手,驚呼:“什麼?我我,拜托,”她一個勁的朝我使眼色。

彭野完全被我們弄糊塗了,他問我:“恩雅,你今天來到底什麼事?”

我撇撇嘴:“額,那個,我們出去吃火鍋吧。”回頭看到封曉淩麵紅耳赤,又說:“我請客啦!”

“好啊!算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我就同意了哦!”

我們在學校附近的一家火鍋店,點了幾盤下鍋的菜和兩瓶可樂。吃飯的時候,彭野好像對封曉淩置之不理,也不主動和她攀談,光是和我聊得盡興,我也習慣性地附和了他。

“恩雅,你現在和那個溫孝晨怎樣了?還約會嗎?”

“就那麼一次約會,之後他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我也沒去打擾他了。”

彭野放下筷子,看著我的眼睛突然溫柔起來,說:“我覺得你應該找愛你的,並不是你愛誰就可以找誰。”

封曉淩嘴裏的食物還未咽下去,便說:“我也覺得,”可我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繼續望著彭野,剛想發話,彭野突然直起身子,往後捋了捋劉海,自信地說:“比如我……”我嘴角抽動,臉上掛滿了黑線似的。

我和彭野聊的起勁,我身邊的凳子在地上摩擦產生刺耳的聲音,我回過頭去看到一邊一直沒說話的封曉淩突然站了起來,眉頭皺得緊緊的,半天沒響。我問:“曉淩,怎麼了?”彭野吃了一口菜,好奇地望著封曉淩。

“我……”她支支吾吾的,臉漲得通通紅。“我吃飽了還有事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她丟下一串沒有標點符號的話快速地與我擦肩而過,還沒等我叫她,她已經消失在店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