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婆婆的指點,木子漸漸走出城市化的鎮中,農田在她麵前展開壯闊的畫卷,快到夏收時節,麥子都熟了,陽光下閃閃發亮,風吹過來,麥穗搖擺著,麥芒在雨裏戳來撞去,打擊出豐收的樂曲。
木子沒來過這裏,小時候也沒有。家裏人從不讓她跑遠,卻也沒想過,危險就近在身邊。
村道是平展的水泥路麵,白森森的,沒有一點遮陰,兩邊的房屋也因此變得低矮了。大雨嘩啦啦砸在木子的傘上,將她整個人都籠進一片陰沉水霧裏。
有車轟隆隆地從新街駛過,車尾卷起一層泥,木子看準一輛三輪馬自達,招手叫住,談好價錢,坐了進去。
司機開了一段,才怪笑著問:“你也聽說了何仙姑的大名吧?”
木子先不明白,過後反應過來。
原來這位風水大師傅是個她的,法名何仙姑呢。
“嗯,”木子裝得一臉虔誠:“聽說她看人看物都極準的,我想”她還沒想到什麼特別的由頭,那司機倒哈哈大笑起來:“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小姑娘!來找何仙姑看姻緣的多了~!哈哈,隻有多付點這個,”他有意捏著手指頭:“何仙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想不到這個貌似粗獷的漢子竟還掉了句書袋,木子嘿嘿地笑著,沒再說話。
就讓他誤會好了,反而對自己有利。
進了南莊,司機指點給她看,一幢圍著圈水杉的老宅,,雨水斜穿過水杉筆直的樹幹,打著院牆,剝落的院牆變得色彩斑斕。樹冠無力地垂著,圍護在院牆上方。
木子走近了才發現,水杉下原來坐了許多人,一個個麵無表情,按先來後到的次序,坐在搭好的塑料棚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一個穿紅衣的少婦正磕瓜子,見又來人,不由得笑:“這麼壞的天,也這麼熱鬧!”就衝著院門喊了一聲,半天,裏頭慢吞吞走出來個頭發老長也不洗,出油出得粘住頭皮的男人,不聲不響地看著木子。
“先交錢,一百塊排隊費。”紅衣少婦顯見是熟人了,見木子不動,便自來熟地招呼她:“這是何仙姑的弟子,你叫他藍哥行了。“
還藍采和呢!
木子不知這些人跟八仙有什麼關係,見少婦示意她掏錢, 便從衣兜裏抽出一塊一百塊來。
男人的手瞬間從她指間抽走了錢,指給她地方坐,很快又走了回去。
“等等!“
木子忽然叫住他。
“藍哥是吧,”木子的手再次抽出來,這回,她取出一迭粉紅色的錢:“我沒有時間等,能不能行個方便?”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和那個男人身上。
男人麵無表情地看著木子,和她手裏的錢,片刻,接過來,悶聲悶氣地開了口:“跟我來。”
排隊的人不敢異議。
人付了錢,再說何仙姑也不喜歡吵,上回有兩個不知死活在外頭為你先還是我先爭起來,藍哥就出來發話,一個也不看了。
木子安安靜靜地走在男人身後,進了屋。
\t見屋裏隻有一張梳妝台,上麵支著一個三屜的梳妝盒,盒蓋裏是一麵鏡子。一個女人,背對自己坐著,坐在桌邊,正在梳頭。
顯見得,她正在梳著一個奇怪的發型,將細而長的頭發梳順,偏在一邊,鬆鬆地絞幾道,挽上去,在頭頂一側用發卡別住,再挽回來,別住,形成兩個向下垂的發環。餘下的發梢則用一朵水鑽的珠花別在發環根部,底下是一排劉海,長得蓋住眼睛,鬢角呢,寬寬的,也遮蓋掉半邊麵孔。
鏡子裏的女人,麵目模糊,除去發型的關係,她臉上的脂粉也很厚,白而厚的蜜粉,很仔細地蓋住了她五官輪廓,眉毛也畫得黑漆漆的,眉梢一直長到鬢角裏。
眼睛一半隱在頭發裏,陰影讓它們得更大了,看起來幽深得很,甚至有些嚇人。嘴倒小得很,隻鮮紅的一點。
身上穿的是一件彩衣,戲台上用的那,淡粉色連肩寬袖,領是馬蹄領,鑲著寬邊。袖口也鑲寬邊,腰裏係一條帶子,在一側挽一個結,垂掛下來,鬆鬆地蓋住下衣,卻露出腳下穿的一雙繡花鞋,大紅色的。
一根長繩子垂下個光禿禿的燈泡,屋裏開始是統一的薑黃色,然後,因為木子進來帶動了風,光線變換了角度,牆上的影子便若有似無地動了起來,好像幾個無名生物,詭異地偷窺著什麼。
“何仙姑嗎?”
木子對著女人的背影,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