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的麵容一僵,眼神中溢出詫異,轉頭去看座下的崔束。而崔束也是滿臉驚奇,朝座上望來,兄妹兩個對視一眼,似乎都知道了些什麼,又似乎什麼都不知道。
太後連連點頭,第一個發出讚歎:“好啊,模樣真是周正,不愧名滿江南,奇女子也。”
皇上淡淡一笑,神情並未大變,道:“你就是千雪?”
“民女千雪,拜見聖上。”她俯首叩地。
柳條般的身子一彎,幾乎整個人貼在地上,背上的長發隨著動作滑下,跟那渺渺白裙對比醒目。
在這空隙裏,沈君如麵上風輕雲淡,心中卻是雲海翻湧。隻有她知道,她此刻麵對的是什麼。
崔承皓即便做了萬般準備,心中猜測了千萬遍,臨到事了,卻仍是受不住震撼。
地上的碎片靜靜躺著,無人去清理,好在眾人和皇上的注意力皆在薛千,無人顧及方才那一聲脆響。
也隻有周澈,在玉盞落地之時,朝他看去,眼光微凜,掩去了那一分擔憂。
而誰都沒有看到,另一角的座位上,張鷺搖頭一笑,輕輕垂下了眼眸。
簡單的幾句問話之後,千雪歸座,舞女飄然而至,第一聲琵琶音響起,那舞女便隨樂舞動。
適才短短兩個時辰,她已然教舞女們以最快的速度,挑了段舞,以配合自己的《廣平調》。嵌雪樓三年,她對於樂曲與舞蹈的結合,早已熟得不能再熟。
一時間,所有人的心力都不在宴會上,不在窈窕的舞女上,而在細品那一首靈動的曲子。
在座之人,並非都對樂曲有意,也不是所有人都聽過《廣平調》名聲,但就是如此的樂聲,讓他們將精神皆聚集在了雙耳上。
沈君如在聽。
崔承皓在聽。
周澈也在聽。
他們都在聽。可他們的聽,顯然與眾人的聽,又不大相同。
未幾,談笑聲再起,有人拿起筷子,有人端起酒盞,氣氛逐漸熱烈起來。
《廣平調》彈罷,皇後凝視她的麵孔,終於道出心中疑惑:“這位姑娘,若是本宮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相府裏的大夫吧?”
薛千放下琵琶,重新跪地,頷首。
崔束看著她,眉頭微皺,好似在用力思索著什麼。從她進來到現在,他都是這副神情,從未變過。
皇後淡淡一笑,說道:“抬起頭來。”
薛千抬頭。
皇後心下大駭,果然是當初進宮為郡主“療傷”那女子……
莫非,那次計謀,便是她想出的?
可為何,她又是杜先生的徒兒,好像叫什麼……薛姑娘?
皇後心中迷惘萬千,心緒萬重,一時有些失神。
“皇後此言,卻是何意?”皇帝問道。
她晃了晃神,從思緒中出來,便將杜大夫的事對皇上說了。
當然,沒有提她入宮之事。
“哦……還有此事?”皇上很是驚奇,再次朝那女子臉上端詳,“你便是那個神醫的徒兒?如此說來,你早就入京了。”
他說至此,忽然想到什麼——與崔承皓帶來的消息一並吻合。
薛千叩拜,答道:“正是。初聞皇上要民女入宮,民女欣喜萬分,可當時身在相府,救人要緊,便委托黃麗娘說……說……”
說到元辰那天,千雪自會出現。
皇帝微微一笑,心中明白了大概,卻又朝崔束看去。
“這麼說,崔卿也是早知道的了?”他微微眯眼。
“臣,臣不知。”崔束如實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