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水縣,一家茶鋪。
薛千四人到楚州還沒兩日,昨天落腳,今天剛出來吃口茶,周澈便不帶停歇地把李琦使喚了出去。
未過多時,李琦抹著一頭汗跑了回來,茶鋪間的簾子放下,隔絕了外麵街上的嘈雜聲,小小空間形成獨立的天地。
“如何了?”周澈問。
“主子,查到了,這好問,我去河邊上稍微一打聽,就打聽出來了。畢竟過去這麼多年,誰還記得……”
“說正事。”
李琦一張一合的嘴巴停住了,訕訕看了薛千一眼,白芷忍著笑,將幹淨的帕子遞給他。李琦又堆起笑臉,接過帕子擦了擦汗,順其自然。
薛千和周澈裝沒看見。
“那船夫姓張,別人都喊他老張頭。隻不過十年前出了那回事後,這老張頭便病了,一病病了大半年,第二年去世了。那船夫的兒子兒媳如今操持家業,就在河邊住著,前兩年還子承父業,每日劃船渡人,後邊便不上水了,渡口人來人往,他們坐起了留宿的營生。”
周澈笑:“這不跟客棧搶生意麼?”
李琦也笑:“是啊,可是客棧多貴,人家家裏空出一個屋子,價錢實惠,誰不往那去?”
說至此,薛千和周澈想到什麼,對視了一眼。
計上心頭。
“如此正好。”薛千道,“趕明兒咱們也把行李收拾出來,到那張家住上兩天。”
“我看不用收拾了,就今天吧。”周澈慢悠悠說道,放了茶,起身。
一別十年,遊經故地。
薛千感慨萬千。
這十年,她日夜想著來此地,又日夜恐懼來此地。
此處,是她原本人生的終結點,亦是她如今人生的起始點。在這裏,她做了這輩子以來的第一場噩夢,見證了最大的屠殺,失去了最親的親人……
亦是在此地,遇見了恩過父母的師父。
此時此刻,薛千又站在這裏,盡管十年來物是人非,河岸邊已略有不同,包括那片小樹林,極目望去似乎也稀疏了不少,可是身臨其境的力量是驚人的。
薛千已盡量克製自己不去看,不去朝那樹林望去,可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目光,控製不住心中的恐懼與憤懣。
恰在這時,周澈的身影站到了他麵前。
不多不少,不偏不倚,恰如其分當初那片視野。
薛千恍然,收回了目光。
“砰,砰,砰”一陣敲門聲。
許久無人開門,門前的四人麵麵相覷,該不會沒在家吧?
按理說不會,既是做這份營生,必定不會牢牢閉門,否則還怎麼收客?
“有人在家嗎?開門!”
一聲稚嫩且嘹亮的嗓音,響在三人耳畔。
薛千愕然,扭頭,看到了白芷急得發白的小臉,一手正扣在門上,大力地拍門。
她有些吃驚:“白芷,你……”
“姑娘,不能太客氣了,若非他們的過失,你怎會……”
薛千衝她使眼色。
白芷住了嘴。
同一時刻,裏麵傳出腳步聲,輕快細微,是孩子般的聲音。果然,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個皮膚白淨的小姑娘,眼睛明亮圓潤,臉上有兩個小梨渦。
“倩倩,是誰啊?”屋子裏傳出女人的聲音。
小姑娘一邊領著他們進來,一邊快步跑進屋裏,不知說了什麼,屋內的女人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