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轉眼間,柔然的迎親隊伍已來,沈君如帶著“昭華郡主”的封號,盛裝上車,浩浩蕩蕩,駛向北部而去。
那匹戰場上的小駿馬,終於永遠回到了她的草原。
湖麵清明如鏡,水中魚兒來回歡騰,夏日到了,清月閣後麵的荷花開得繁茂,亭亭蓋蓋,幽香滿園。
清澈的水麵倒映著女子的麵容,薛千將荷花燈放下,讓它順著水流飄遠。
“如果沒記錯,今天是你的生日。”她喃喃低語,“君如姐。”
君如姐走了。
君如姐去追尋她的人生了,再也不回來了。
臨走時,她刮她的鼻子,威脅:“不許哭啊,我走了絕對不許哭。”
薛千冷笑:“誰說我哭了,你在不在我都不會哭。”
“是了,這才對嘛。”
可是一轉身,那人倒先哭了,還強忍著不出聲,殊不知薛千在後麵早心如明鏡了。
可是,是君如姐不讓哭啊,薛千可不能哭。
那個說要陪她走下去的君如姐,那個來到京城與她第一個相認的君如姐,那個拚死都要把她護在身後的君如姐……終於走了。
總算清靜了。
薛千笑了一下,長舒一口氣,站起身來。
湖麵上,荷花燈已然走遠,走到真正的荷花那裏去了。
王府的湖水連接外麵的護城河,這荷花燈會一直漂流出去,漂至城外……會不會飄到柔然呢?會不會被沈君如在路上看見呢?
薛千不得而知。
可是她覺得,有些東西真的在逐漸走向盡頭,是她無改變也無法阻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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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就是此人。”
跪在地上的,是一位麵容普通、身材略顯臃腫的婦人,低著頭,頭發梳得光潔,雖看不清麵上表情,卻是能看到她身子在發抖。
王榮坐在老爺椅上,重重咳了兩聲,一臉病容,皺眉看那婦人:“你果真是當年毓國公府的婢女?”
“是……是。”
“你在怕什麼?”
婦人不說話,抖得更厲害了。
站在她身後的曹吉元笑了笑,露出黃牙,說好話:“市井小人,沒見過世麵,見了丞相……自然是怕。”
“沒見過世麵?”王榮抬眼掃掃他,“在毓國公府做事十來年,你竟說她沒見過世麵?當年的毓國公府……哼,怕是今日哪個公侯府也比不過來的。”
“……是。”曹吉元訕訕地垂下了頭。
多日不見,曹管事倒是益發發福了,許是心寬體胖,調養得好了,也不再眠花宿柳,養足了精神氣兒,自然看得紅光滿麵。
王榮冷哼一聲,看向那婦人,嚴厲問:“你見了她了?到底是不是,認出來沒有?如實說來。”
婦人絞著手邊的袖子,半天沒說出話來。
“聽沒聽見,丞相問你話呢!啞巴了?”曹吉元用腳踢踢她。
婦人身子一凜,抬起頭來,眼眶竟微微發紅:“回……回丞相,小的見了,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木家小姐,是……木亦舟。”
王榮聞言,渾濁的眼眸頃刻間放出精光萬丈,兩手握著把手,向前傾過身子,眯眼:“真的?真是木青巒的女兒?”
“真的!”婦人忙低頭。
曹吉元嘻嘻地笑:“丞相,不會有錯的,這是小的發動所有人力打探來的,以前國公府的用人名單上也出現過,而且,她還專門伺候過國公夫人呢。不會錯,準不會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