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頊見她往自己懷裏蹭,有些無奈,但見她身上被冷汗浸濕,心疼又油然而生。
她蜷著身子,眉頭緊蹙,即墨頊隻能一遍又一遍的給她撫著腹部以減緩她的痛楚。
“禦醫怎麼還未來?”即墨頊怒吼道。
黎軻帶著禦醫緊趕慢趕的跑到海棠苑,黎軻一眼就看見坐在榻邊臉色鐵青的即墨頊。
黎軻避過他的犀利眼神,讓那禦醫為岍苡診脈。
那禦醫躬著身子走到榻旁,放下床簾替她號脈。
即墨頊盯著禦醫,那禦醫察覺到他的目光,神色有些訕訕的。
診脈時,那禦醫神色微變,問即墨頊道:“皇子妃吃過些什麼?”
即墨頊眼神掃過青柯,新顏立即跪在地上,顫顫巍巍的說道:“今……今早吃了幾個冰……海棠果……”
即墨頊聞言臉色變得很難看。
那禦醫捋了胡須,點點頭,說道:“哦,這就難怪了。皇子妃體性偏寒,冬月食冰隻會反噬病體,病上加病啊。”那禦醫收起診包,又說:“海棠果味微酸,而皇子妃本就胃酸過多,食果後胃部反酸,所以腹痛難忍。”
聽完禦醫一席話,即墨頊耳邊隻被他那“體性偏寒”“胃酸過多”縈繞,倒真是太巧合了……
那禦醫見即墨頊沒什麼表情,硬著頭皮說道:“實則這些都不算難的,難的是皇子妃自幼月裏不足……”
即墨頊聞言臉色大變,他一隻手掐住禦醫的脖頸,麵目猙獰的問他:“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那禦醫被他嚇了一跳,以為他是為岍苡之病生氣,連忙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答道:“殿……殿下不必心急,皇子妃雖然月裏不足,好在細心調養了幾年,身體已經大有好轉,這次病雖然來勢洶洶,但……急病卻要好治一些。”
那禦醫咽了咽口水,複又說道:“治以益氣健脾,和胃除濕,微臣隻需開一劑香砂健脾湯,用以食療,慢慢調養。”
即墨頊似突然想起了什麼,當即掀開被褥,抓住岍苡的右足,脫去她的白襪,她的腳背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來,他用手按住她右足距骨,岍苡感覺到腳步的刺痛麻木感,猛然抽回右腳。
他的手怔在半空,心中卻早已波濤洶湧……
即墨頊閉了閉眼,擺擺手讓禦醫出去了,而滿堂人見他態度與先前大不相同,皆是麵麵相覷。
“滾出去!”即墨頊低吼道。
待他們走後,他看著岍苡,愣愣的打量著她,如果說她恰好與宿雨性格相像,那可能是巧合;如果說她所愛之物與宿雨也一樣,那可能也是巧合;如果說她嗜睡,月裏不足的毛病也與宿雨相差無幾,那姑且也當做是巧合;
但連那右足距骨所缺的那一小塊骨頭也與宿雨相同的話,那就不是巧合了,太多的偶然就變成了必然。
如果她是宿雨,那她怎麼變成苗疆公主的?如果她是宿雨,梧夕與她就不會有半點休戚,那梧夕又何必以命相待?
如果她是宿雨,那這一切又是怎麼回事?當年他親眼看見宿雨下葬,又怎會無緣無故的重生站在他的麵前,用另一種身份走進他的生活?如果她是宿雨,為什麼她第一次見他對他會那般陌生?
太多的問題都無從解答。
最可怕的是,如果她隻是苗疆公主,卻和宿雨所有的一切都一模一樣,那到底是她藏的太深,還是她幕後之人太過高明?
倘若是這樣,那他該要警惕起來了,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如果真有這麼一個人,那人對他了如指掌,而他對那人卻一無所知……
這該是怎樣的可怕?
他看著海棠苑,目光變得幽深,驀地,又想起多年之前的事來……
那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年他八歲,那也是他去西宮的第一年,大概每個孩子都有渴望遠離父母的心願,即墨頊第一年去西宮的時候,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如釋重負。
幼年時,南後對他要求甚為嚴厲,他自幼就生活在禮法管束下,自他記事以來,每天睜眼擺在他麵前的就是滿桌案的四書五經。
再大一點,南後就將他送到太傅那裏去,他每天都要花上半天的時間等太傅教完時佑,再聽太傅給他講學。
其實那些日子真的十分枯燥無味,除了每天要完成的課業,還要去南帝那裏聽南帝給他說一些國事。
而南後自他幼年以來,從來都是冷漠淡然的,尤其是在他的課業上,就更為嚴苛。
她會對時佑更好一點,他雖然也理解時佑幼年亡母,但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即墨望,他也都是不及的。
他對南後的印象就是一把戒尺。
說來諷刺,他以為他終於搬出未央宮,在西宮過自己一個人的生活,管著諾大的西宮,他就是在南後視線不及之處,他以為他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