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亞裏士多德所說的生命的本質在於追求快樂,這本沒有錯,問題是怎樣一個追求法,快樂在怎樣的追求中才能獲得,什麼樣的快樂才是人生的真正的快樂。我想,這才是我們每一個人所要認真思考的,因為這才是生命問題的本質。
我以為真正的快樂,來源於智慧的獲得。通俗一點說,人在追求智慧的過程中,才能真正獲得快樂。因為人終究是人,他不同於一般的動物,他是靠大腦的勞動進步文明起來的一種高級動物,他有豐富的精神生活。精神生活是主宰人真正生活快樂的最終源泉,而精神生活又與人的智慧性勞動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所以說,人,隻有靠智慧性的勞動,才會快樂起來,幸福起來。因為這種勞動是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創造性的色彩和深厚的文化底蘊。所以這樣的快樂是幸福的,也是無與倫比的。
但是需要強調的是,智慧不等於聰明,聰明可以作為產生智慧的良好基礎,但不能以為聰明就是智慧。智慧是一種帶有長期性的苦思冥想性的勞動而產生的一種突發性的東西,而聰明則往往帶有先天性的一種敏捷而靈動的悟性。智慧可以使人的生活道路更富邏輯性和傳承性,可以使人活著的目標方向更明確更清晰,邁出的步伐更堅定更沉穩。因而即使受到這樣那樣的打擊,或遇到那樣這樣的挫折,他都能保持清晰的頭腦和堅定不移的意誌,哪怕是為了最終的目的暫時性地受一些委屈或誤會等,那也值得的。因為他認定這對他獲得最終的結果更具有非同一般的意義。
聰明則往往不具有長遠性和可預見性,其人生的腳步往往不帶有確定性和堅定性,得到的結果往往是偶然性的居多。智慧可以使人產生飛翔飄逸的靈魂和安詳豐富的心靈世界,而聰明則往往隻給人帶來一種暫時的喜悅,而且缺乏明確的方向和靈魂的牽引。
寫到這裏,我想起教學時期班裏學生所呈現的“前十名現象”。從現在的發展結果來看,前十名學生都是當年班裏學習比較用功成績比較好的那類,但在以後的生活中,不論是他們上了怎樣的大學,學到了怎樣的專長,他們的工作和生活往往都缺乏智慧性和情趣性的色彩,大多屬於安分守己、平平淡淡、順順當當過日子的那類。雖然我們常說平平淡淡才是真,但那是相對於大徹大悟並在一個新的更高起點上所說的人生境界,絕非是平平淡淡、不作為、無境界、無智慧色彩的那種。所以,我當老師的時候,更注重調皮搗蛋、聰明頑皮、好玩不受拘束的那類學生。因為他們各方麵的發展沒有成定式,純粹是任其自由,順其自然,因而他們缺少負擔,缺少約束,隻要稍稍加以引導或點化,便更能適應社會的發展和生活節奏的快速變革,其智慧可以不知不覺地在社會生活的潮流中得以磨礪和升華,所以他們在創造了屬於自己的財富的同時,也享用到了自己智慧的快樂。
但是,不管是平平淡淡順順利利者也好,還是在社會生活中如魚得水者也好,倘若沒有靈魂的牽引,其平平淡淡的生活也如一杯白開水一樣,淡而無味;其所謂的順順利利也不過是一條直線,沒有多少可值得留戀或欣賞的風景;其如魚得水也不過僅僅是一條被人觀賞的魚而已,因為他很難擁有靈魂的翅膀使自己在飛翔起來的過程中觀賞到更為廣闊的天地,體驗到更為美麗的人生。現代詩人卞之琳有一首極含哲理的詩:“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好詩往往是隻可意會不能言傳的,但它確實描述出了一種人生的境界。我常常就在這樣的境界中告知自己,不要太自以為是,也不要太容易滿足,“山外有山樓外樓,天外有天人上人”,經常想一想自己的渺小或不足,快樂或幸福的感覺就會永遠存在於不懈地追求中。誰停止了追求的腳步,誰的快樂或幸福也就停止了,即便他說是快樂或幸福,那也不值得令人羨慕或讚美。因為他已經停止了智慧性的思考,智慧性的東西已經離他遠去,他的快樂和幸福的感覺不過是建立在狹小和低水平的生活層麵上,所獲得的人生奧妙甚少,所知曉的宇宙萬物甚窄,所體驗和感知的快樂自然也就淺薄不值得讚賞了。
所以說智慧可以拯救人的靈魂,可以讓人的靈魂像鳥一樣自由自在地飛翔。具有一種卓爾不凡的智慧的人,物質世界在他眼裏僅僅是一種工具和象征,而絕不是追求的最終目的。他不會無所事事地在自我遵循的平平淡淡順順利利中自我沉溺,也不會通過無限製的精神世界的追求來使自己的物質世界一貧如洗。他的目標似乎是要承擔一種更為廣泛的使命,為自己,也為更多的人提供一種活得更有質量的生活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