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五人究竟是怎樣大大咧咧或是小心翼翼地來到宗紹身邊的，先看宗紹。
宗紹就坐在身後公共廁所門前的磚台上，像是和在二校草坪水泥台上坐著的時候姿勢一樣。隻不過現在的他，是雙腿在直挺交叉著，左腳腳跟接地，右腳腳腕別在左腳腳麵上，左手夾著一根煙正慢條斯理的抽著，右手，卻搭在了右腿大腿根部的下方，脊背挺得筆直，頭也是在平視著眼前的地麵。
“速度還真是慢，我一根煙都快抽完了，你們才到。”剛依稀聽到自己身前左方傳來了窸窣的腳步聲，宗紹就深吐了一口煙霧，頭不動，眼睛也看都不往右側看地，輕聲，嗓音卻很洪亮地說。
五人來到離著宗紹大概有三米遠的地方，混子頭頭首先停住了腳，他身後的四人，也是隨著他的收腳而停了下來。五人停了下來，聽到宗紹平靜著說出的話，卻突然都感覺到，此時的氛圍既有些沉悶，又有些很是沉重。五人覺著麵前這個正坐著抽煙的人，不像是個將要被自己一群人狠揍的學生，而像是個在等待自己一幫小弟追隨到來的大哥。
一時間，所有人都沒有回話。
混子頭頭的目光，首先開始凝視起了宗紹坐著的姿態。那體格，絕對不是個弱者能有的體格，那脊梁，挺得像是水泥柱一樣直拔，那麵部，在黑得幽深的夜色中，被他身後廁所裏傳來的微弱燈光散射得很是模糊，雖然一片模糊，可又仿佛能讓人感覺到那麵部的一點都不緊張，更沒有絲毫慌亂。那一雙交叉著的直腿，給人一種繃得很緊卻又很自然很休閑的感覺。那夾著黃山煙的一隻左手，輕鬆地放在他左腿大腿左側的褲兜上，趁著香煙燃出的絲絲繚繞著盤旋上升的煙霧，像是一尊平放在地麵上正祭著神靈的灶台，穩重又安然。
鄭重打量了一遍宗紹的渾身上下，像是一刹又像是過了好幾秒，那頭頭才把打量過宗紹後的目光，最終回落到宗紹的側臉上。一邊繼續凝視宗紹那在燈光散射下泛著黑黃的側臉，一邊盡量讓著自己的聲調開始清亮起來的說：“不是我們速度慢，是你的反應有些過激，又有些太過隨意。你的輕鬆，讓我們連追趕著你的腳步，也都變得過激又隨意了起來。”此時混子頭頭說話的語調，已經沒有了絲毫一般混子說話時的張狂和肆然。說完他又把目光從宗紹的側臉移到了宗紹正平視著的地麵上，像是要努力去看出宗紹在看什麼似的，一邊看一邊再次開口：“不論你是真有著什麼依仗，還是在耍著什麼別的花招，出於對你今天讓我們一連串驚訝的尊重，我給你一個選擇怎樣挨打的機會。”混子頭頭剛一說完這句話，就看到宗紹的側臉，緩慢又似乎很隆重地，向著自己，轉了過來。他看到了宗紹那清晰的麵部和模糊的五官，也看到了宗紹那透發著傷感，和帶著一股戾氣的似乎能射出烏光一樣的雙眼。
“有點痞子頭頭的氣勢，”宗紹的語氣不急不緩，說著把左手裏快要燃盡的煙頭向著身前彈了過去，“如果你就隻領導著你身後的這幾個人，倒是有點屈才了。”扔完煙頭，宗紹又把臉轉回了原來的樣子，他的一舉一動，倒真像是在麵對著一幫手下。
“為了表示對你的謝意，我決定渾身上下隨你們怎麼打，隻要別打臉就行。”又說完一句話，宗紹的左手才開始伸向褲兜，從兜裏摸出一根煙，卻隻是夾著，沒有點燃。他用左手夾著香煙，輕輕抬到了自己的鼻前，像是在聞著煙氣的芳香，又像是在等著混子頭頭的發話，或是他們一幫人的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