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忽今日著了緋色的煙紗散花裙,挽了雙環髻,以空雕花的芙蓉玉環固定住了發髻,斜插了一隻垂珠卻月釵。
妝罷,玉色染衣便已經在門外輕聲喚道“小姐,殿下在偏廳等你,若收拾妥當了,便隨奴婢前去吧。”夏忽輕輕頷首,半響後方才想起,隔著門扉是看不到她點頭的,她遂起了身,推開房門,朝著玉色染衣輕輕一笑“我已經收拾好了,但請兩位帶路。”
玉色染衣本就不多話,此時更是一語不發,夏忽隨在二人身後,緩步行走,不知為何,突然心底揣揣不安了起來,兩旁如畫景色也入不得眼了。
玉色叩響了門扉,染衣替夏忽推開緊閉的木門。
殿中敞亮靜雅,夏忽一眼便看到了在擺弄一張油紙的華涼,華涼見她進來,素來毫無表情麵上便露出了一絲溫暖的笑意,“來吧,過來替我研墨。”
夏忽點點頭,舉步走了過去。
華涼執了狼毫筆,飽蘸濃墨,待要落筆之時才問道“你說,畫什麼才好?”夏忽望了望案上散落的竹骨和油紙,問道“殿下是想做傘嗎?”華涼抿嘴笑了笑“在雲州時,我見到許多女子便是拿著這樣素雅纖巧的油紙傘,行走在煙雨漠漠的長橋柳岸,細看來,十分的有意蘊,那時我便想,若是你拿著這傘,在江南雨巷漫步,定然是極美的。”
“這傘骨可是殿下親自削的?”夏忽望著那傘骨勻稱精巧,不似新人手藝。
華涼點了點頭,“雖是難了點,但所幸師傅教的不錯,我可是毀了許多竹子,才得了這幾支看的上眼的。”
夏忽掩著嘴笑了起來,看著華涼將落未落的筆,沉吟半響“不如就畫長河落日,大漠孤煙,多幾許豪情?”
華涼含笑搖了搖頭,“不好。”
夏忽垂眸思索片刻,“那便畫江南水鄉,蓮葉田田,碧波千裏?”
華涼仍是笑著搖頭,卻是指著麵前的貴妃椅道“你且去坐過去,我已經想好了要畫什麼。”
夏忽依言在貴妃椅上坐了下來,又從案上拿了一卷史冊信手翻閱。
軒窗未關,窗外樹枝濾過的稀疏陽光灑落在窗扉上,殿中有清淡花香和馥鬱果香沉浮,還有點點的墨香似有若無,寧謐的時光緩緩流轉,覆蓋掉所有的喧囂,仿若天地間隻餘了他們眼中的彼此。
夏忽的史策翻不過五頁,那廂華涼已經擱了筆,對著夏忽笑道“好了。”夏忽方丟了書冊,起身往那油紙上探去了頭——赫然正是自己,歪在塌上,眼睫低垂,眸光聚於書冊上,周圍有繁花相繞,隔著畫紙,夏忽似乎聞得到香味。
“畫是我做的,上色便交給你吧。”華涼一邊笑一邊說道。
“不曾想殿下竟然如此才思敏捷——”夏忽忙住了口,未出口的兩句話在心底輾轉了起來,如此才思敏捷,像極了家弟。
華涼但笑不語,早已印在心間的人,早已在心中細細描繪了她無數次的喜怒嗔癡,如何能忘,自是下筆如有神助。
夏忽定睛於那副水墨畫,沉吟半響,卻並不落筆,隻是偷偷的望著在一旁洗盞烹茶的華涼,狡黠一下,提了筆,方埋頭畫了起來。
茶香嫋嫋,衝散了幾許瓜果甜蜜的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