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忽隻覺得這幾日的時光過得分外漫長,好似永遠走不到頭一般。
在離國,夏忽絲毫感覺不到一年四季的變化,氣候永遠是那樣溫潤,花永遠那樣開著,枯萎凋零的時刻恍若不曾來過。
夏忽抬頭去看窗外,那樣明媚鮮豔的光景,果真是時刻都存在著。
在一旁站著的馮綺也往窗外看了過去,看了一眼之後,又收回了目光,對著夏忽輕輕的叫了一聲“夏姐姐。”
夏忽回了神,對馮綺了一個微笑,“怎麼了?”
馮綺搖了搖頭,“我看姐姐在發呆,似乎頗為悵惘,便忍不住打斷了姐姐。”夏忽換了一個姿勢,讓自己坐的更舒服,她想了想,拉住了馮綺垂在腰間的手,看著馮綺的臉,然後輕輕的問道“綺兒,你可想回大宸去?若你想回去的話,你這次便可以隨著大宸來使一同回去。”
馮綺張口便想拒絕,可是夏忽高深莫測的的逼人目光讓她覺得自己變成了透明人,所有的心思在她麵前都變得一清二楚。她隻好垂下了頭,以沉默來表示自己的心意。
夏忽慢慢的摩挲著手中的玉杯,問道“你為何不願意回去呢?”
馮綺的目光低垂著,臉也垂著,夏忽看不清馮綺臉上的表情。
但是夏忽卻聽得清馮綺的那句話,“姐姐是馮綺如今唯一的親人,馮綺不想離開姐姐,回到大宸的話,馮綺便是舉目無親了。”
夏忽點了點頭。
她忽然很想告訴馮綺,她在大宸並不是舉目無親。
因為,馮四延還活著。
就在來離國的前幾個夜晚,夏忽從幽篁館中出來,往三皇子府去的時候,曾經在一條小小的甬道上,碰見了馮四延。
馮四延並沒有認出她來。
那個時候夏忽圍著兜帽,將自己的臉遮去了大半,她穿著與黑夜融為一體的黑色披風,鴉黑長發也是與夜色融為了一體,唯有那雙眼睛,注視著在甬道中飲酒的落魄男子。
夏忽看了看,隻見那馮四延衣衫襤褸,頭發幹燥潦草如枯草,臉色黧黑,若不是那熟悉的姿態和熟悉的聲音,夏忽幾乎不敢相信,那就是馮四延。
那個對她說出,你若嫁與我,我便此生不再娶的馮四延。
那個讓夏忽說著曾讓夏忽信以為真的誓言的人,如今卻在說著齷齪不堪的話語,而這些話語的矛頭,直指自己。
夏忽就站在一旁,看著一群齷齪的漢子在那裏亂侃,汙言穢語一字一字的飄入耳中。
夏忽站了許久,直到那一群人睡著了,四周靜悄悄的,夏忽才動了一下自己酸疼僵硬的腳。
那個時候是大宸的冬日,冷風呼嘯,黑夜漫長淒冷。
甬道上的雪被眾人踩得發黑,踩得變硬,夏忽垂眸,看著一身單薄長衫的落魄男子,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披風,然後解了下來,輕輕的走了過去,將披風蓋在了馮四延的身上,然後起身走了。
夏忽那個時候,心底有無數種的情緒紛繁傾雜,有悲哀,有慌冷,甚至還有隱隱的同情。
深植心底的哀傷,蔓延出無數的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