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三環一個有些年月的小區,街道拐彎處,一個不修邊幅、留絡腮胡的男人坐在輪椅上,陽光下他的嘴角一抹淡然的微笑,溫柔看著不遠處幼兒園裏肆意玩耍的孩子們,他的平淡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
隔壁就是他住的地方。三個月前,這裏新開了一家幼兒園,幾個相鄰不遠的鄰居們為這群吵鬧的孩子傷透了腦筋,每次從這經過都沒有好臉色,不知道找了那個負責看孩子的女老師多少次茬,唯獨他一點也不在意,每逢休閑時候就會自己轉著輪椅,來看這群孩子玩鬧。
年輕老師呂曉蕾一開始提心吊膽,以為遇到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人。因為這個坐輪椅的男人長相和打扮讓她很容易聯想到美女與野獸這種組合,以至於每次從他旁邊走過都緊貼著路的另外一邊,她更怕這個野獸有時發狂會對孩子們下手。
不過三個月以來,這男人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可怕,更多時候他都是推著輪椅恰好停在陰涼處,癡癡傻傻的看著這邊,笑容沒有半分殺傷力,比那幾個動不動給她臉色看的鄰居好脾氣多了。久而久之她也就習慣,不再害怕,偶爾自己破費買幾個西瓜來,還會讓班裏大膽的小朋友過來給他送一頁,而他每次都會不矯情的一口氣吃完,西瓜皮則放進輪椅上的塑料袋裏。
呂曉蕾對他的印象從恐懼到友好,再到現在些微的憐憫,這個男人一直是自己生活的,隻有偶爾半個月左右,會有一個漂亮到讓她嫉妒的女孩來一次,看年齡,她猜測應該是這個男人的女兒。很難想象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吃飯睡覺都不需要人照顧,在這個小區裏,他見到每個人都會笑臉相迎,生活給了這個男人雙腿不能行走的挫折,他用笑容彌補一切。
“咳咳咳。”男人在遠處低頭咳嗽,臉色蒼白,呂曉蕾已經習以為常,這是他的老毛病了,似乎年輕時候肺裏落下了病根,導致現在一身的疾病,這是今次咳嗽的格外厲害,似乎沒有停止的趨勢,他的臉色愈發難看,眼看事情就好大條。
呂曉蕾滿臉擔憂,正在猶豫是不是過去幫幫忙的時候,一個戴鴨舌帽的年輕女孩出現在視野,明明還在稍遠的地方,眨眼間工夫就已經到那個男人身前,一臉心疼的替這個男人捶背。
這正是呂曉蕾認為是男人女兒的那個女孩,名字好像叫做莫離,隻是很可惜,她曾經問過男人名字,但那個男人居然說自己忘記了。
咳嗽漸好,男人抬起頭來,看到站他旁邊的女孩,微笑道:“回來了?”
“你的病情嚴重了。”莫離點點頭算作是回答,開口說道。
僅從她表情上,根本看不出關心,但男人知道,她一貫就是這樣的性子,有些人的關心是放在心裏、而不是浮於表麵的。
“不要緊,死不了。”男人微微一笑,不以為意:“這次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他所謂的這麼晚,不是一天中的遲到,而是晚回來了好幾天。
“有點事情處理,耽誤了。”莫離似乎不想說太多,主動走到她後麵:“我送你回去。”
“讓我自己來吧!”男人歎了口氣:“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都照顧不了,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莫離毫無辦法,隻能任由他自己推著輪椅離開。
回到住處,莫離把帶來的藥放到茶幾上,先倒了杯水給他,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我已經湊夠了手術費,今天下午就去給你聯係醫院。”
男人本來在喝水,聞言動作一頓,皺起眉頭看向莫離:“從哪湊的?”
莫離不去看他,轉過頭去:“我有我的辦法。”
“你知道的,如果我想做手術,早就去做了,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心裏沒有那麼難受。”男人把茶杯放回茶幾,臉上已經沒了之前的笑容。
“你這是在自己折磨自己!”
“錯!我這是在贖罪!”
“為什麼?那件事又不是你的錯,十年了,你為什麼還放不下?”莫離的語氣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毫無情緒,這代表她此刻很激動。
男人擺擺手,似乎不想再爭論下去:“不要再說了,我是不會接受手術的。”
“你怎麼能這樣,你就想這麼坐在輪椅上一輩子嗎?”莫離的眼眶已經有些濕潤,五年前自己父母出了車禍雙亡,當時正準備進入京城軍區的她傷心欲絕,是這個男人帶她走出陰霾,指點她功夫,並推薦她進入一個秘密部門,可以說,是他一手促成了現在的她。這份恩情,不亞於父母養育之恩,在莫離心裏,父母死去了,他就是自己最親的人。
當得知他的雙腿隻要做手術就能重新站起來之後,莫離就想盡辦法賺錢湊手術費,為的就是有一天他能夠重新站起來,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但正像現在這樣,她不懂他為什麼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