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婉漂浮在半空,一頭如瀑青絲柔順的向下披灑,她雙眼仍舊緊閉著,仿佛還未從自己的內心世界走出來。
隨著她身上的金光逐漸散去,日光下她那身棉袍仍舊如同初雪般潔白,隨著空氣的流動緩緩地飄逸著,像極了繚繞山間的流雲。
“功虧一簣。”
泠崖輕輕搖頭,冷峻的臉上也多了一絲笑意。盡管之前夏子軒自信滿滿,但就在金光衝向阮清婉的最初,他仍舊全身的肌肉緊繃,右手已經不自覺的搭到了身畔的長劍上。
好在此刻,他終於將懸著的心完全放了下來。
“冷漠到佛光也無法度化,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泠崖轉過頭來,看著夏子軒問。
“佛,傳統的度化本質上是植入信仰。尤其是像孫希仁這樣,借助外物激發香火願力的度化。他本身並沒有理解佛的本意,隻是一種強硬的力量上的扭曲。而但凡力量性的東西,自然需要著力點。灌輸信仰,改變信仰的前提是被灌輸的人本身是要擁有情緒並可以被感化的!但是如果這個人,幾乎沒有自己的情緒甚至感情,那麼信仰對於她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
“幾乎沒有自己的情緒和感情······”泠崖喃喃自語,斜飛入鬢的兩筆眉毛像兩把鋒利的長劍交鋒在一起,他不確定的看著夏子軒問:“你的意思是···她冷漠到沒有感情?”
夏子軒笑著搖搖頭,糾結著措辭:“她不是沒有感情,她隻是······還沒有學會······”
還沒有學會······感情難道不是天生的,還需要學嗎?
泠崖看著比武台上的阮清婉,鋒銳的眉峰緊緊地皺了起來。他有些不太理解,夏子軒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這並不重要,他也沒有繼續追問。
佛光渡化的失敗,不隻是泠崖少數幾個人感知到了,孫希仁作為度化的直接參與者,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了發生在阮清婉身上的不同尋常。
濃濃的詫異在他臉上浮現,隨後是驚恐,最後定格的卻是滿臉的決然。
很難想像原本慈祥肅穆的臉,會在一瞬間像一張臉譜一樣不斷的變化。孫希仁眼窩深陷的一雙眼睛,狠狠地瞪了起來,像兩個碩大的銅鈴閃爍出厚重的金光,一掃之前慈祥悲憫的氣息。
佛有拈花一笑,悲憫世人。用善意去感化,用佛經至理去度化世人。但遇到奸惡愚頑之徒,滿心慈悲的佛也有金剛怒目。
其實不過是忽悠別人的時候,卻發現忽悠不動時的一種惱羞成怒罷了。持劍殺人,拳腳殺人,或者禪杖殺人,本質上又有什麼不同呢?
夏子軒看著比武台上的變化,溫和的眼眸露出一絲嘲諷。
一身白色的袍子隨風浮動,他眉眼低垂著,目光落在比武台孫希仁的身上。麵容如水般溫和,隻是笑容間的溫度逐漸冷了下來,把那汪溫泉冷透,慢慢結成堅硬冰冷的冰茬。
變故不過一瞬,孫希仁臉上的表情產生翻天覆的變化之後,他背後的那尊淡淡的金光佛像也跟著變了起來。
他將盤與胸前的雙手抬了起來,皮如枯槁,卻依舊白皙的雙手捏出一個眼花繚亂的手勢——
“金剛怒目!”
孫希仁的臉色變得肅穆而剛毅,一聲佛號從他口中怒吼而出。
突兀的,他背後的金佛迅速縮小,卻變得更加凝練。從一個五丈高的巨大佛影,濃縮成正常人大小宛如純金塑造的佛像,琉璃的金光在佛像的身上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