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弑劍山莊四個字被吐吐出來時,喚歌傻了,這不可能是真的!方才赫寒景還說鴻家保住了,怎麼就去了呢?
“你在說什麼?”她怔怔鬆開他的脖子,直起身子的時候,眸子裏的淚就要滑了下來,她不信!
“哦,知道了。”而赫寒景平靜不已的語氣讓她更加錯愕。
“你剛剛不是說,鴻家保住了嗎?鴻睿怎麼會……”就像是質問一般,她不可置信看著赫寒景,見他依舊抿著茶水,直到看到她的淚滑下來,他才淡淡回道:“想保住鴻家,要是沒有人犧牲的話,你認為皇上會那麼輕易放過鴻家嗎?”
他這是什麼意思?她又哭又笑,她求他幫忙,可從未想會犧牲鴻家任何一個人的性命,如今鴻耀宗死了,鴻睿也死了?那一大家子的女人怎麼辦?即便是保住命活了下來了,以後呢?以後怎麼辦?
她想都沒想就抬腳跑了出去。
“黛夏,你站住!”身後傳來他的嗬斥聲。她要去鴻家,他決不能讓她去!
她怔住!他喚她什麼?黛夏……
“我隻是去看看他……別跟著我。”她苦笑著回過頭來,何止去看看他,也是去請罪的吧。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外頭,赫寒景知道自己攔不住她了。
外頭忽然起風了,將窗戶吹得吱呀作響,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的就落了下來濕了一地……
她怔住站在弑劍山莊外,摒開了所有人的跟隨,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在紛紛細雨的夜晚跑回來的,看著鴻家外頭高掛的白色燈籠,刺眼的白色沙帶在風雨裏四處飄散著,身著喪服的下人們齊齊跪在石階上,這一切的一切放佛都在向她證實鴻睿的離去。
“鴻家的少莊主去了……”那侍衛的話還回蕩在耳邊,鴻睿去了?這怎麼可能,他怎麼能就那樣無聲無息的去了。
“餘喚歌,鴻家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了,你何苦還要回來!”晉兒悲痛的立在大門處,當日求她救鴻家,沒錯,鴻家是得救了,但是家裏失去了最重要的人!餘喚歌這也算是救了鴻家嗎?
“我要見他。”她大步跨上石階,對上晉兒哀怨的眼睛,“我不相信他死了。”
即便到了這一刻,她還是不能夠接受。
“你還想怎樣?鴻睿是毒發身亡,他好好的怎麼會飲毒自盡呢?”晉兒再也說不下去,一把將喚歌推了出去。
“中毒?”她喃喃道,他竟是中毒死的!
“你走啊,我們鴻家不想看見你!如果這就是你想的辦法,用鴻睿與他父親的命換來鴻家的平安,我們不稀罕!”晉兒一把將她推入雨中,依舊冷聲相對!她猛的抽出身上帶的匕首將晉兒直逼進門,“誰也不能阻止我去看他。”看著晉兒恐慌的眸子,喚歌狠狠將她推到一旁,大步步就朝裏麵走去。
每走一步都沉重無比,看著雨中麵無表情站立的老夫人就像是有意在等自己一般,她遠遠的便看見對麵的屋內,一口漆黑棺木安靜的放在那裏。
“老夫人……”她剛剛喊出口,隨即發出一陣痛呼聲,老夫人手裏的拐杖打了下來,她再也沒有言語。
“喚歌,鴻家待你怎麼樣?你說!”
“老身待你如何?你說!”
“你就這麼幫鴻家的?鴻家一連死了兩個男子,你要我如何自處?一個是我的兒子,一個是我的孫子,現在這樣的鴻家,即便是活著還有什麼用?”
老夫人句句如訴,打在她的身上,她終究還是沒再喊出一聲,沒錯,鴻家待她不薄,老夫人待她如親生女兒,更甚者她還曾是鴻睿的妻子,但是不可否認的事就是餘淵是死在鴻睿手上……
她曾說與他恩斷義絕,生死兩不相幹,到頭來聽到他的死訊,她還是不爭氣的跑了回來。
“娘,別打了。”鴻雨上前拉住老夫人,喚歌看得出來,就連鴻雨如今看她的眼神也大不如前,似乎現在所有的人都在怪她,如此沉重的怨氣,她抗得起嗎?“我現在可以進去看看他了嗎?”她捂著身子朝屋內走去,這一次再也沒有人攔著她,平生與鴻睿相處最平順的路竟是這樣一條路,如同她走進地獄去見他一樣,再也沒有人阻攔。
她趴在棺木上,看著裏麵靜靜躺著的人,一襲白衣的他依舊是那樣俊逸非凡,就如同十年後她再次遇見他那樣,“鴻睿,喚歌喜歡你十年了,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可以喜歡一個人十年”她的手指輕輕拂過他的臉頰,多麼希望他可以睜開眼睛。
“縱然到死,你也不曾說過你心裏有喚歌,鴻睿,你真狠心。”她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帶著來自鴻家的深深怨恨。
晉兒看著她決然離去的身影,方才的每一句話她聽得一清二楚,隻是心卻像空了一般,晉兒細細回想著鴻睿死去的那一刻,他說,他對不起一個女子。
她卻笑了,鴻睿對不起餘喚歌?這不是個笑話那是什麼?他不欠餘喚歌什麼了,餘淵的仇早隨著他的死去煙消雲散。
“鴻睿,我來陪你。”晉兒哀呼一聲,突然一頭撞在棺木上,頓時鮮血飛濺,鴻家再一次大亂,然後喚歌沒有再轉過身。
她剛剛了山莊大門,遠遠便看見赫寒景撐著傘站在那裏,他是特意等她的嗎?她心裏騰起怒火,她踉蹌的跑過去一把將他手中的油紙傘打落,認真的問道:“是你嗎?”
“如果我說不是,你會信嗎?”他淡淡笑之,隨後拾起地上的油紙傘。
但是她又豈會相信呢?這一刻,喚歌生生覺得自己與眼前這個男子之間忽然產生了一條看不見的鴻溝。
弑劍山莊大喪三日,她就在在床上躺了三日,夜裏起風的時候總能夢見鴻睿,十三歲的鴻睿在夢裏對她露著溫和的笑容,緊緊的握著她的小手,夢裏的鴻睿總不說不想娶餘喚,因為她太愛哭,太愛鬧,不像別家的小妹妹那般乖巧。
後來她長大了,儼然成了一個大家閨秀,知書達理,溫柔婉約,不輕易哭了,也不鬧了,鴻睿還是從心底不想娶她……
等她醒來的時候,枕邊已經濕了。
這個夢,是餘喚歌的夢,那個早就死去的餘家小姐。懷揣著餘家小姐的記憶太久了吧,就連她變得複雜起來,對餘家,對鴻家,對天籟,那些原本不屬於自己的情感也都慢慢融進了她的血肉中。
“景王妃”依依俯下身子湊到她耳邊說了一通,她才來了精神。
喚歌依靠在軟枕上看著外頭戰戰兢兢進來的中年男人,正是鴻家的大夫,當日還給她診過一次脈。
“你來這裏,鴻家的人不知道吧?”她抿了一口茶水輕聲詢問。
“回景王妃,不知。”那中年男人恭敬回著。
“那就好,大夫,您還記得鴻家的少主死於何種毒藥嗎?”她繼而切入正題,她一刻也不能等了。
“是仙女散,此毒如同粉末般細小,隻要一點點即可斃命!”
“那鴻睿再死之前,可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比如說見過什麼人?”
“少莊主倒是來向我打聽過有關仙女散的事情,老夫也如實說了。”那太夫仔細回想了一番。
喚歌驚呆,鴻睿居然事先知道了!她猛的想起依依那晚說過的話,赫寒景早早就出宮了,直到深夜才回到府內,等等,難道真的是他給鴻睿的毒藥?
鴻睿和鴻耀宗以命表忠誠,皇上才放過了鴻家……
她越想似乎就越明白過來,喚歌擺擺手令他退了下去,起身換了衣裳,幾日來她從未停止懷疑過赫寒景,如何能在他的身上找到仙女散這種毒藥話。
她沒有再思考下去,望著外頭的圓月散發的清冷月光,她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笑意。
吱呀一聲,她平靜的推開他書房的宮門,隻見他寒景正在案桌前看著什麼,見她進來,他才收起了桌子上的畫卷,“我還在想你究竟打算要與我生分多久呢?”
“寒景,我想問你,是不是皇上讓你這麼做的?”鴻家好歹也算是朝廷在外頭最後的一把劍,即便受了懷疑,也沒有人敢輕易叫鴻睿和鴻耀宗去死嗎?如果沒有皇上的旨意,赫寒景他不會這樣做,雖說他也是個小王爺。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他站起身來,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前幾日還依偎在他懷中與他徹夜溫存,如今看著卻陌生了不少。
因為一個鴻家,她與他似乎站在了不同的兩邊,才不過僅僅幾天而已。
“其實皇上根本就打算要滅了鴻家吧。”她邊說邊笑的走進他的內殿,赫寒景看著她將他的藥箱抱了出來,重重的放在他麵前的案桌上,隨即啪的一聲就打開了,藥箱裏整齊擺著各種各樣的小瓷瓶。
“你要幹什麼?”他看著她怪異的舉動。
“你說這裏頭有沒有仙女散這種東西”她自語道,伸手拿起一個小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