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大在這處坐立不安,足足一個時辰才等到燕韞淓端茶送客,回到家中神色不定,楊三娘子見了問道,
“他爹,你這是怎麼了?今兒李老爺叫你話,可是因著我們家老大?”
紅妞兒莫不是闖禍了?
穆大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也是吃不準,應是……李老爺隻想閑話幾句罷了!”
隻是這閑話如何還請到正堂上,句句繞著紅妞兒來,末了還問起紅妞兒年歲來,這……這李老爺到底是何意?
穆大想破腦袋自是想不到燕韞淓前頭一夜回去卻是做了一個夢,夢中崔氏端坐在妝台前正細描娥眉懶梳妝,那時節倒仿佛是他們成親之時,他自家應是半躺在床上瞧著妻子梳妝打扮,笑著柔聲問她,
“環娘可要我描眉?”
崔氏隻是不轉身放下手中梳,輕輕歎了一口氣道,
“描什麼眉……夫君待我並無真心,如今已是要將我忘了!”
燕韞淓聞言很覺冤枉,忙應道,
“環娘怎得能冤枉為夫,為夫自你走後時時刻刻心中都記掛著你,沒有半點忘記?”
崔氏聽罷垂頭道,
“若是如此,夫君為何將我的話忘記了?”
燕韞淓想了想納悶道,
“環娘的句句話,為夫都記在心裏,卻不知你的那一句?”
崔氏也不話,隻是垂頭哭泣,燕韞淓見狀大急就要掀被了起身過去,卻無奈身上被子似有山重,怎麼掀也掀不動,急得他是滿頭大汗,大叫一聲醒來才知曉這是南柯一夢!
喘著粗氣在床上睡了半晌才憶起來崔氏臨終的話,一拍腦袋,
“我怎得把這忘記了!”
昨日夜裏瞧見穆家那丫頭抱著狐子,他便心裏觸動隻覺隱隱有什麼事兒落下了,卻原來是這一樁
“難道真是環娘泉下有知,托夢來點醒我麼?”
想到這處不由心傷起來,暗暗喚道,
“環娘啊!環娘啊!你即是回來看我,為何不多呆一會兒?為夫……為夫……想你想得好苦啊!”
躺在床上仰麵長歎,淚珠兒悄兒自眼角滑落,待到外頭色大亮,阿玉在外頭輕聲呼喚,
“爺……爺……您可是醒了?要起麼?”
燕韞淓這才應了一聲,
“起吧!”
阿玉端了熱水進來伺候他洗漱,燕韞淓問道,
“長青可是起了?”
阿玉回道,
“爺同道爺昨兒累了,今兒一早奴婢過去問了問,是還睡著呢!”
“嗯!”
燕韞淓點了點頭,阿玉過來提了銅壺注水,又探了蔥玉的手指在水麵輕輕一點,
“爺,水調好了!”
“嗯!”
燕韞淓過去讓她擰帕子給自己擦臉,年方雙十的少女個子隻及他肩頭,踮起腳來難免挨擦到,那胸前軟綿輕輕拂過燕韞淓胸口,阿玉立時紅了臉,燕韞淓心裏一蕩伸手抓了帕子,
“阿玉,你今年也有十九了吧?”
阿玉忙放了手低頭應道,
“奴婢……奴婢已是整雙十了!”
言語間卻是難掩幽怨,燕韞淓聞言點頭,
“雙十年華也是恨嫁的年紀了,你跟在夫人身邊多年,我自是要給你個好歸宿,這院裏院外若是瞧上了誰我便給你作主,若是家裏的瞧不上外頭的你瞧著誰順眼也成……”
阿玉聞言猛的抬起頭來,朱唇輕抖,明眸含淚,
“國公爺,您……您忘了夫人的話了麼?”
燕韞淓歎道,
“我自是不會忘記,自環娘一去這世上的女子與我不過紅粉枯骨,便是納了你在房中也隻是當個擺設物件,旁人倒也罷了,你與環娘的情份不同,我自是願你能擇良婿婚配,夫妻恩愛相偕到老的!”
阿玉聞言撲索索淚如雨下,哭道,
“爺即知奴婢與夫人情份不同,又如何忍心趕了奴婢出去,奴婢自跟著夫人到了蒲國公府,便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了!”
燕韞淓長歎一聲,
“你這又是何必?”
阿玉垂頭咬唇道,
“左右奴婢隻聽夫人的話,爺您若是真要趕了奴婢出去,奴婢便尋根繩子上吊隨夫人去便是!”
罷一抹眼淚轉頭跑了。
燕韞淓無奈歎了一口氣,悄聲自言道,
“環娘,環娘……你若是還在該有多好!”
早飯用罷,燕韞淓坐到書桌前頭,手執書本卻是半個字也沒有看進去,腦子裏紛紛亂亂也不知神遊何處。
前頭無癲所長青是那人君之命,卻是投到了自己膝下,這一生有三災三難,前頭環娘離世便是一劫,又有這一回山匪虜人之事……
不得以後還有劫難……這意難測實在防不勝防,我以後又要如何保了長青平安?
又想到臨安城皇城裏的燕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