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真的以為見到鬼了，乍一看，才認清這竟然是一個人。
這個人很瘦，真的很瘦。
他的臉，隻剩顴骨包著一張薄紙般的臉皮；他的眼睛，眼眶深陷酷似老鼠洞；他的軀體，肋骨一條條清晰地排列著，他的腳，瘦得仿佛隻剩下腿了。
人能瘦成這個樣子的，顯然是長年累月的夥食極端不好造成的。
這個人的褲子穿得特別短，是一條超短麻布褲，似乎有人特地為他設計的。
此人偶爾一笑，笑得比黑夜還要陰暗，比鬼還要恐怖。
熊在心頭打了個冷顫，不是因為那人笑得邪惡才打冷顫的，是分分明明地看到了那人其實是真的沒有腳。
那人矮得像冬瓜，更似一抹布。的確，他現在所做的就是抹淨地麵的灰塵，爬著拖著擦地，隻是這裏的灰塵是永遠擦不掉也抹不幹淨的。
矮子很用心地在擦地，擦得幹幹淨淨，一點偷懶的念頭都沒有，不知他是在掩飾著什麼，還是真心在這裏擦地一輩子，這種心態沒有人知道，隻有他自己明白。
令熊感到惡心的是鐵鐐，那人的手腳全都被鐵鐐銬住，似乎是不想讓他跑起來。
熊覺得很好笑，此人已經沒有了腳，走路都已不可能，能逃哪裏去？難道他還會飛不成。
拴住他的人實在想得太過周密了。
熊細細看著他的腿，倏然，他差點叫了出來。
矮子猙獰地笑著爬了起來，齊膝砍斷的腿竟然走起路來。
難怪有人要銬住他的雙手和他的雙腿，熊平生第一次明白，這個世界真的是無奇不有。
更令人詫異的是，矮子的脖子上還套著一條鎖鏈。
如果他是狗，是可以這麼拴著的，可他畢竟還是個人，就算沒有腳，他依然還是個人。
魏狗子終於俯下身來，從衣袖內抽出一條絲綢手絹，包著撿起那條肮髒得令人嘔吐的鎖鏈。
那矮子似乎沒有感到他被人牽著，即便鎖鏈已被提起得很高了，他依然獰笑著，幹著他二十多年來每天幾乎重複著的事，那就是擦地。
魏狗子大喝一聲，右手迅猛地拉扯鎖鏈，鎖鏈頓時強直，那矮子的脖子被猛然拉起，整個人飛了起來，矮子像猴子一樣尖叫，被重重地摔在牆上。
魏狗子忍不住要玩弄他幾乎每天都要重複的事，就算他沒有閑情，也會讓別人來代替他完成。
他顯然是遺忘了卜鷹還在處危險中，熊的劍已指著卜鷹，隻要熊一個動作，就能將卜鷹一劍封喉。
魏狗子怪笑一聲，扭頭過去，一淡濃鬱得令人惡心的口水吐在牆上，約一人多高，他怒聲道：“我呸！混賬東西！”
矮子猛然收縮，在顫抖。
矮子越是害怕，魏狗子就越發高興，他越是高興，他越要盡興地玩弄他。
魏狗子在自我陶醉，冷然大罵，一種命令式的口吻，高聲道：“混賬東西，你的狗眼瞎了麼？你不見牆上有口痰嗎？給我去擦掉它！哈哈……”
這一次就連卜鷹都笑了，即使他很不願意在這個時候笑。因為，他的脖子上依然有一把劍，這種被劍指著的感覺，誰會笑得舒服。
“唧唧……”那矮子果然像一隻被訓過無數次的猴子，又害怕，又聽話地去擦牆上那惡心的口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