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薰記憶中的那個家,是渾身上下充滿冷清,壓根就沒有一點人情味的地方。
那一整棟大到猶如皇宮一般的宅院,那些修剪整齊的馥鬱花園池塘,都令她有種身處於一個冰冷大獄中的感覺。
“吱呀”一聲,深紅漆老門輕啟,迎麵而來的是熟悉的金絲檀木香,守宅的下人們恭恭敬敬歡迎她,一切都沒有變。
重新回到這個地方,卻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本以為可以像以前那樣,可聽到的卻是噩耗。
“老爺一聽到你回來,一時激動……”陳管家不忍心說下去了。
“我知道了,我自己去見見爹。”說著,她邁著沉重的步伐,有點吃力的走著。
“二小姐,你的臉色有些不對勁……要不要先喊大夫來看看。”陳管家看出了她的蒼白。
林初薰搖了搖頭,繼續邁著步子。
她沒注意到身後門邊站著一個少年,他有著白淨清秀的臉龐,清澈的眼眸中隻倒映著林初薰的身影,手中抱著的藍色茶花與白色的衣服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看著她的眼神有些激動與愛慕,有些遙不可及,又有些難掩的開心。
“你可總算是成功把二小姐給盼回來了,趕緊去幫著收拾收拾她的房間,再備點她愛吃的點心。”陳管家看出了少年的心事,一臉慈笑的說著。
林初薰喜歡藍色的茶花,根本沒幾個人知道,還是她父親偷偷命人培育了好久才種出來的。
如此寵愛她的那個父親,卻滿頭花白的躺在床上,十分的虛弱。
這才幾年不見,他就已經老成這個樣子了。
“爹。”她哭著跪下。
這一個字,對於她來說,可是足足隔了一世。
“你離開的時候,才十三歲,如今都已經有五年了啊。”他的聲音也變得蒼老沙啞。
看著枕邊的全家福合照,曾經的他還是那樣的神采奕奕,鬢邊的雪絲並不深。可如今……越是有對比,她就越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爹,女兒知道錯了。您到現在都還肯認我這個女兒,我的心裏……”還沒等林初薰說完,便有人開門來了。
“你給我們林家丟足了臉,如今還知道回來,啊?”這個有些低厚,又帶有一抹重重懲色的嗓音,是她的後母。
這個家如今唯一的女主人,嶽麗珍。
她身材高挑修長,身上穿著暗紅色旗袍,眼中有著濃濃的恨意,是個上了年紀還風韻猶存的美婦。
“當初,你說走就走,與那麼一個無名小卒,那個叫祝祥的窮酸小子私奔,就那樣放肆的衝撞我與你爹,還揚言死都不可能回來,你知道老爺他這五年怎麼過的嗎?”說著,她伸手掀開被子,將她爹手上的那些針戳都給她看。
這手上,都已經沒有了能夠再用藥的地方,整隻手腫得沒法看。
“我們用盡了所有的辦法,老爺的身體總是好不了,那些洋醫院都沒辦法救治他,夢中還念著你這個不孝女。如果你不回來,他起碼還可以下床走幾步路,現在可好。你這一回來,一激動,他連動都沒法動了。”夫人眼中的淚遲遲沒有掉下來,隻是在眼眶中打著轉。
林初薰咽了咽口水,重重的點了頭。“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