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娘被冷水潑醒時,雖然已經被人草草套上了衣衫,但是身體的異樣,眾人的眼神,讓她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
她顫慓著,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白紙。老夫人已經醒過來,軟軟地癱在軟墊上,張口結舌顫巍巍抖動著唇,卻吐不出一個字。
候大夫人一臉悲痛,滿臉不可置信,候二夫人領了候英候夏回房安置,獨獨忘記了解心也是個孩子,不應該呆在這個地方。
候望一臉迷茫,臉上紅潮還未退去,他遠遠地被隔在屏風外,狹長的眼裏布滿血絲,毫無神彩.他頹廢地坐在那邊,隻是默默地盯著裏間,不言不語。
半晌,候望偏偏倒倒地站起來,腳步虛浮,扶著椅背喘著粗氣道:“是我用強,我願意納了晴娘。”
滿屋人的目光又對準了晴娘,有憤恨,有鄙夷,還有探究。
候大夫人恨恨地咬著帕子,“不,我不同意。”
解心這時卻拿眼哀求地看著老夫人,誰都沒有留意到一直沉默著的晴娘顫巍巍的從床間站了起來突然尖叫著就奔出了出去。
候望伸出手去,卻被晴娘大力推開,她的人影快速的消失在東集軒外。
解心強忍著不適爬起來,追著晴娘一路瘋跑,越跑越是害怕,她想起來了,晴娘就是在這年的冬天沒了的,可是正因為她發了一場高熱,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都忘記了.
不,她是有機會挽回這個女子的.
她不停地朝著前麵決絕的女子喊:“晴娘,停下。晴娘,不要啊。”
可是晴娘還是朝著荷塘的方向跑了過去,隻在最後回頭望了解心一眼。那一眼,含著無盡的悲涼和羞憤。
“晴娘,不要,不要…….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你們是被人下了藥,房間裏的香,那香有古怪。”解心竭盡全力才跑到荷塘邊,眼見著晴娘已經站到了台邊身體前傾就要撲入水麵,不由得痛哭著大喊。
已是冬季,荷塘的蓮葉早已經枯敗腐爛,滿塘全是一片蕭條之景。遙想夏日清露點荷,碧葉連天的盛景,不由得悲愴扼腕。晴娘正似那曾盛開的荷,現在卻在瞬間凋零,萌生了死誌,已是生無可戀。
晴娘側過頭來細細的緩緩的再看了解心的臉一眼,淒婉地勾著唇笑了。她說:“解心,你知道嗎?七年前,我十五歲,大公子才十四,大公子有一天對我說,他要娶我為妻。
那麼一個風姿卓越的少年郎,他說他要娶我啊!
可是,隔天我就在諸三的床上醒來,大公子從那天後就沒有對我笑過。
我們整整七年沒有照過麵!
蘇丫,你信命嗎?如果有來世,我希望不要再遇上大公子!我是他的恥辱啊!”
黑影一晃縱身跳進了冰冷的池塘。
解心衝過去,隻堪堪抓落一縷斷發,想起晴娘往日的好,晴娘待她的真,晴娘待她如母如姐啊,解心把眼猛然一閉,身形一縱深深地紮入池中,水冰冷剌骨,凍得她直打噴嚏,厚厚的袍裙沾了水像千斤重的鐵塊,墜著她往下沉,她用著全身的力氣去鳧水,卻發現隻是在原地打圈兒,全身的血液都一寸一寸的凝固成了冰雪似的.
“晴娘……”解心兀自不死心地用盡全力冒出水麵喊叫,冰水嗆浸入嘴裏,灌下喉間一片冰寒,連她的骨頭都似乎被凍得打顫了似的。她高燒才退,又被冰水浸泡還氣怒攻心,之前都是強撐著一口氣息不散想替晴娘求個生路,如今荷塘淒淒,四周一片永夜般的黑暗,連著她的眼皮也越來越重,越來越重,似乎從此再無明光.她小小的身子墜入了深水,漸漸下沉……
歎息聲起,一個人影從水裏升起,用溫熱的懷抱圈住了她,冰冷的臉貼在她的頸邊,慢慢地朝塘邊遊去。她渾渾噩噩睜開眼睛,看著拖著她身體的女子---是晴娘!解心滿足地閉上眼,伸出僵冷的手,死死揪住晴娘的衫。
“晴娘,你不要尋死好不好?大哥哥,大哥哥是喜歡你的。”
晴娘幽幽地歎息著,臉貼解心更緊。“蘇丫,你還小,你還不明白。正因為大公子是喜歡我的,我才不能再給他傷害。七年前,已經傷了他一次,如今正是他風華正茂的時候,我,不應該成為他的一個汙點。以後,人們談起大公子,會說,啊,那個與一個家將的寡婦私通的候府大公子?我不願意他麵對這樣的人生!我,隻能死。隻有我死了,大公子才能忘掉我,再沒有任何人能用我掣肘於他。”
“箜篌聲聲吟,美玉當無瑕。堪負年華相知遇,未有曲調先有情,轉瞬成空情緣斷,唯盼君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