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掉腦袋(1 / 2)

心丫拈起種子,尖頭朝下,粗瓣朝上,先丟下一顆在泥窩裏。然後走出半尺,又照原樣法子丟下另一顆,直到手裏的七顆芙渠種子全丟完,才又慢慢地上到水田埂上,輕輕地問:“你們,可看明白了?”

眾人點頭,便試探著依樣畫葫蘆,自己下去灑種,等到每個來學的各村代表都試完一輪後,心丫才圍著他們灑的子微微點頭道:“好了,差不多就是這樣。我困乏了,先回柳嬸院子中休息,你們得空再練習練習。”

心丫慢騰騰地赤著腳沿著埂走向院子,眼神又開始放空。

淮河道災情漸解,該教授的她都教授得差不多了,也該起程回江南道了。淮河裏的水開始溫柔地流淌,楊柳灣正在轉彎的流域,那處尖角形的岸上滿生著蘆葦,聽說到秋天的時候,會是一片連綿的白毛地。所以這個地方,就叫做白毛地。

時值七月,風從水岸隨暑氣而來,白毛地裏青竿密密,隨風像波浪一樣輕輕起舞。心丫坐在一塊幹地上,將腳伸進水裏輕輕撥弄著,淮河水流過她的腳踝,帶著一絲又一絲的泥濘,回旋著,流向遠方。

她輕輕啟唇低低吟唱起來。“誰經過暮春時節雨打梨花

留不住一襲白衣勝雪

誰將依稀故夢去揮毫書寫

來換得一場生死離別

誰還記得風過長街遙遠了歲月

誰以夙願埋下情盅再難解

流年易逝期盼也凋謝

身後有簌簌作響之聲,興許是風吹打著蘆葦發出的聲音,心丫沒有回頭,彎下腰解開腳腕上的紅繩,銅鈴被泥塞滿,不再輕響。

她伸出細細長長的手指抹著未被水衝散的泥汙,待再伸腳入水,側身要拿那串紅繩時,才發現就在一轉眼的工夫間,紅繩泥銅鈴竟不翼而飛。

“嗯,小豆丁兒,交出來!我知道是你。”心丫若無其事地將腳洗淨,再掏出雪帕慢慢拭幹。這小豆丁,就是調皮,淮河道的村民都敬她是那祖宗小爺的妹子,哪裏會敢鬧她,定是那皮猴兒偷偷拿去,指不定現在就躲在哪個蘆葦叢背後偷笑呢。

都擦幹腳又洗完手,這猴兒還穩得住不出來?看來,她得使出殺手鐧才行。她蓄著力氣轉過身笑著喊:“小豆丁兒,把我的銅鈴兒交出來,小…..”

哪裏有什麼小豆丁,這人斜眉修長,飛入發髻;眼似星辰,狹長冷厲;高直的鼻膽,涼薄的唇。一襲純黑的薄絹袍,沒有任何花紋,腰帶上壓著一塊美玉,他人比那玉更懾人,卻遠比那玉更清冷。

他廣袖下的手微微向上一收,眼中淩厲漸收,卻閃過一絲不可捉摸的沉痛。

心丫掩胸,那疼痛,來得極是突然。是,是舊箭傷發作了麼?可是,現在並不冷,難道隻是沾沾水,也會引起痛疾?

他將手向後一負,一步一步地靠近,直到他的身影將她籠罩。

當她輕笑著轉身這一刹那,他的心竟然像要停擺似的,少女笑容婉約,笑聲清脆,一身灰色布衣,衣裙下擺隨她轉身的動作而旋轉,每轉一分,他就痛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