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9章、八戶山穀之戰(1 / 2)

姚夏當年雖然隻有十五歲,他不懂的事情還有很多。但是那天晚上山中正在進行著一場規模挺大的戰鬥,這件事情他還是看得懂。

多達一萬五千人之間展開的瘋狂追逐和流血殺戮,這應該就是書本裏麵常常提及的所謂征討或者追剿。

姚夏當時還是第一次親眼直擊真正的戰爭。

在此之前,他隻能通過左傳、史記、三國誌或者孫子兵法之類的書籍,來做出些抽象的理解。尤其是陳壽三國誌,在這個年代膾炙人口,家喻戶曉。陳壽老師其實是在三年前剛剛去世的。原作者剛死沒多久,三國誌就像是一桌子熱騰騰一時未冷的新鮮筵席。

在陳壽去世之前,三國誌的名氣便已驚動天下,一時令洛陽紙貴。

當初,陳壽三國誌初稿首次被人傳抄出來的時候,大晉帝國的史官們紛紛棄筆,跌足歎息道:“有良史如此,吾輩不敢再執刀筆。”

此事在司馬炎皇帝執政時期,廣泛風傳於官場和晉朝文士論壇。姚夏的爺爺豔羨不已,也斥以重金,購得該書一套。珍藏在家,時時品讀玩味。

姚爺爺當年曾是蜀漢帝國無當飛軍之中,先後歸屬於王平、薑維、廖化將軍部下的一名副將。當鄧艾襲取成都,迫使阿鬥投降之後,蜀漢遺臣被大晉官方,像流放犯人似的武裝押送,強行內遷。雖然是強製押送,卻並不算是真正的流放。他們事實上被遷往比較富庶的中原地區。

這是因為司馬家擔心蜀漢遺臣隨時會扼守蜀道天險,再次反叛割據,到時候又是易守難攻,所以盡可能將其全部內遷。

在經曆了百年戰亂之後,中原各地都是地廣人稀,黃河流域的重要州縣嚴重缺人。於是大晉帝國皇帝敕令蜀漢遺臣集體內遷,其實也算是一石數鳥之良策。此舉亦有作孽,亦算造福。造福的成份倒又比作孽更多一些。

蜀漢舊臣內遷中原,失去了蜀道地勢之利,反叛的概率大幅度降低,此其一也。黃河流域自古乃是華夏文明的核心搖籃,不管農耕、工匠、還是畜牧、經商,其交通條件和周邊環境都比蜀地更加便利,被動遷的蜀漢遺臣們也可以獲得更多的生活福利,此其二也。將才俊之士遷徙到富庶之地,對國家農業和商業繁榮的盡快恢複,也是一件大功,此其三也。這正是一石三鳥之計。

所以司馬氏此舉雖然作孽,基本上還是側重了民生大計更多一些。

雖然有個別蜀將抵死相拚,絕不屈服。但多數蜀臣顧全國家民族休養生息之大局,還是與官府合作,乖乖地內遷到了河南、河北、山東、山西、以及淮南、淮北。

其中一部分被甄別為特別危險分子的蜀漢武將子弟,被優先安置到了山西北部的雁門、代縣。這是萬裏長城麵向北方胡族壓力最大的一段邊關。

在太行山北端的西側,也就是雁門關一帶地方,就是所謂古趙國。與趙地遙相呼應的,在太行山東側的河北北部邊區,就是古燕國。

合為燕趙之地。太行山的井陘口,恰好就是燕趙兩地之間通聯的關鍵路口。韓信當年率領漢軍在此地背水一戰,名動天下,就是為了爭奪這條戰略要道的控製權。

古書中曾經讚過,燕趙之地,多出豪俠烈士,常作慷慨悲歌。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大約就是燕趙俠士的寫照。那一年,出身羌族的少年姚夏,也成了燕趙樞紐之地的井陘山區居民。

二十年前當姚爺爺從四川成都遷往山西雁門的時候,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怨言。雖然大漢朝綱落入了司馬氏之手,畢竟都是華夏子孫。中國人為中國皇帝戍守邊關,這沒什麼好抱怨的。雖然蜀漢人士的心中懷念劉備張飛和關羽,以及趙雲薑維諸葛亮,根本就不大瞧得起司馬炎和司馬衷。不過,這隻是腹誹。這種程度的腹誹並不影響戍邊官兵的戰鬥覺悟。

當年的遷徙途中,姚父和姚母當時還是兩個小孩子。所以也不大懂得什麼亡國之恨。也沒有諸葛武侯那樣一種壯誌難酬烈士扼腕的悲憤情感。

在那一次漫長而艱難的遷徙路上,孩子們權當是長途旅遊,這是做夢都沒有夢到過的好事情。

在這個時代的正常小地主們,一輩子大概最遠就能去到州府,平時也就活躍在縣界之內。

成群結隊的組團旅行,穿州過省,走蜀道,出陳倉,出川入陝,過長安,遠望華山,再過潼關,穿越三百裏函穀狹道,從孟津渡登舟跨過黃河,再穿過晉中大地,踏過黃土高坡,直抵長城腳下。

——這實在是一件畢生難忘的夢幻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