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答應了。”她大手一揮,“譚郎中的言行,與仁和堂無關。”
“多謝老夫人體恤!”夏正慎大喜,深深給宣平候老夫人行了一禮。
“別謝我,應該謝你那被逐出家門的侄兒才對。”宣平候老夫人淡淡道。
夏正慎老臉一紅,退到一旁再不敢出聲。
這邊譚郎中被放開,呆呆的站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該離開,還是留下來跟夏衿較量醫術。
“怎麼的?怕了?不敢了?你行醫幾十年,難道還怕我這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不成?”夏衿望著他淡淡道,目光裏盡是不屑。
心高氣傲的譚郎中被夏衿這麼一擠兌,哪裏還忍得住?立馬卷衣拉袖地道:“我怕你?真是笑話!來,趕緊寫,把你的方子寫出來,我就不信我在醫術上還全輸給你!”
早有宣平候府的下人把兩張桌子整理好,放上文房四寶了。
夏衿見譚郎中提筆疾書,她微微一笑,也提起筆,準備把藥方再寫一遍。卻不料譚郎中大喝一聲:“慢著,你不用再寫。剛才那張方子呢?抓藥的那張方子呢?直接拿出來對照就可以了。你現在又寫一個,誰知道你會不會弄虛作假?”
夏衿聳聳肩,將筆放下,對夏正慎道:“剛才那張方子,是不是在你身上?”
“啊?哦!”夏正慎這才想起,那張方子還真在他身上。
他伸手掏了掏懷裏,掏出一張藥方來,看了一眼,確認確實就是剛才那張藥方,便想遞給夏衿。
譚郎中又大叫一聲:“慢著。”目光在旁觀的人群裏逡巡,良久,終於挑中一個穿長衫戴秀才方巾的中年男子,對他拱了拱手,“這位兄台,能不能幫一個忙,對一對我們兩人的藥方?”
那位秀才既花這麼多時間站在這裏看熱鬧,可見是好奇心極重的人。有這樣一個一睹為快的好事,他自然不會推辭,極為爽快的答應了。
譚郎中想了又想,加加減減,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把他那個藥方寫完,遞給秀才。
這秀才接過他的方子,念道:“鐵落二錢,防葵一錢,生川烏頭二錢半去皮……”
夏衿聽到這方子,暗自搖頭。
鐵落、防葵主治癲狂,川烏頭有使心率減慢、血壓微降之功效,看似對症,其實不過是緩解病人一時之狂燥,並不能對病症進行根治。
秀才念完譚郎中的藥方,又將夏衿的藥方念了一遍:“桃仁八錢,柴胡三錢,香附二錢,木通三錢……”
將兩個方子念完,他抬起頭來:“兩個方子完全不一樣,沒有一樣藥是相同的。”
譚郎中聽了夏衿那個方子,呆呆地站在那裏,表情頗有些怔愣。
夏衿這方子,與他的完全不同啊。用量最大的桃仁,在中醫裏最大的效用就是活血祛瘀;而柴胡、木通等,也都是疏肝升陽、活血通脈之藥。這裏麵,沒有一樣是袪瘋癲的。
難道,這女人患的果真不是瘋魔之症?
譚郎中這邊發著呆,而那邊,旁觀人群裏頗有幾個粗通醫理的,把這兩個藥方的區別給大家都解說了一遍。
宣平候老夫人聽明白他們的話,心裏歡喜得不行。她就說嘛,她女兒怎麼可能是瘋魔之症?夏家小哥兒用實實在在的真本事還了他們一個大耳光,看看,用的隻是疏肝袪瘀的藥,就治好了病。看往後,誰還敢說她女兒曾得過瘋魔之症!
夏衿聽得這些人的紛紛議論,卻兀自在心裏苦笑。
其實,譚郎中並沒有看錯,這位王翰林夫人,得的還真是瘋魔之症。她這藥方,看似沒有一味是治瘋魔的,其實它有個名字,叫癲狂夢醒湯,是清朝道光年間王清任所寫的《醫林改錯》裏的一個方子。所用的醫理與這時候人們治療此症的醫理全然不同罷了。
為了開藥方的時候不那麼鶴立雞群,她這段時間有機會就向夏正謙請教。對於譚郎中所開的藥方,她心裏有數,所以才敢有這一遭比試。
那位中年秀才等大家的議論聲稍稍平息之後,便想對這件事做個結論,可一轉臉,卻不見了譚郎中的身影。
“譚郎中呢?”他問道。
大家一怔,左右看看,都沒看到譚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