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聽這話,忙拿眼睛偷偷朝朱夫人臉上看去。
誰都聽得出來,宣平候老夫人這話明著告誡孫女,其實是在敲打朱夫人。
朱夫人是個糊塗的渾人,記性也不大好,此時見岑紹瑤醒了過來,自己女兒還躺在地上,她一下子忘了剛才想要嘲諷夏衿的心思,對她嚷嚷道:“岑姑娘醒來了,怎麼我女兒還暈迷著?你趕緊給她看看。”
宣平候老夫人歎了一口氣,對夏衿道:“夏姑娘,你就幫她看看吧。今天她們畢竟是在我府上做官。朱姑娘有個好歹,我也過意不去。”
夏衿本想不理會朱夫人的。朱心蘭雖然喝了幾口水,但暈迷過去前還是清醒的。她深知,朱心蘭的身體並沒什麼大礙。
要知道,大多數溺水者並非是喝大量的水而窒息,而是因氣管嗆入少量的水呈“假死”狀態。所以“讓溺水者吐水”沒什麼實際意義。吸入肺中的水不易壓出,而進入胃部的水,卻與呼吸無關,同時讓溺水者吐水反倒容易誤入氣管而嗆住。
可現在宣平候老夫人開了口,她便不好置之不理了,走過去給朱心蘭拿了脈,便轉頭對宣平候老夫人道:“朱姑娘喝了些水,需得用一個法子讓她把水吐出來。吐出水後,她就會醒過來了。”
朱夫人不待宣平候老夫人說話,便搶先道:“那還等什麼,你有什麼辦法趕緊弄啊。”那口氣,就像使喚自己家下人似的,絲毫不給宣平候老夫人麵子。
在場的世家夫人們,投向朱夫人的目光沒有一個不帶著厭棄之色的。
夏衿隻當沒聽見,黑亮的眼眸靜靜地望著宣平候老夫人,似乎在等她示下。
見她這樣,宣平候老夫人無奈又好笑。她是個老人精,夏衿想的是什麼,她一清二楚。想來要不是她曾在前麵廳堂說過要罩著夏家三房一家四口的話,夏衿也不會對朱夫人態度這麼強硬。這個女孩子,倒是會借勢。
她隻得道:“你幫朱姑娘治治看吧。你把她從水裏救上來,如今又給她治病,她父親知道想來也會感激你的。”
而夏衿的態度,落到羅騫的眼裏,倒跟他記憶裏的“夏小郎中”對上了。
想當初,她也是這麼傲氣,絲毫不顧他父親的冷臉和輕視,傲然說她能治。
他注視著她的臉龐,久久沒將視線移開。
剛剛感覺到羅騫的那道目光,夏衿便已心中生疑。此時再一次感覺到羅騫的視線,她便知道她假扮夏祁的事恐怕已經穿幫了。不過此時不是說話的地方,她將注意力轉回來,低低地對宣平候老夫人應了一聲“是”,便走到朱心蘭麵前,問道:“朱姑娘的丫鬟可在這裏?”
“在在,奴婢在。”一個丫鬟從人群裏擠了上來。
朱夫人一見這丫鬟,臉色頓時大變,撲上去就對她又捶又打:“你這個死丫頭,跑哪兒去了,怎麼讓姑娘給人家推下水去?你等著,回去讓你好看。”
“好了。”宣平候老夫人猛地一聲高喝,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你這還是個誥命夫人的樣子嗎?整個一個無知潑婦,簡直給朝庭丟臉!”宣平候老夫人生起氣來,氣場十分強大,在場的所有人都禁不著屏住呼吸,低下頭來,不敢有任何動作,唯恐宣平候老夫人這怒火燒到自己頭上。
“夏姑娘救了你女兒,你不知感恩不說,還嫌這嫌那,又把別人當成你家奴仆,呼來喚去,大呼小叫,不懂禮數。回去告訴你家相公,就說我說的,讓他好好教導你。等教導好了,再出來應酬。”
宣平候老夫人說完把手一揮:“夏姑娘,趕緊地救人。”
“是。”這一回夏衿是心悅臣服。把個知府夫人訓得跟孫子似的,這位候爺老夫人,實在彪悍。
她朝那呆立著的丫鬟招招手:“你來,把你家姑娘匍匐著扒在你膝蓋上,拍她的背,她肚子裏的水便吐出來了。”
那小丫鬟看了自家夫人一眼,卻見朱夫人滿臉漲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低著頭站在那裏隻不作聲,她便答應了一聲,走到朱心蘭麵前,蹲了下來,照著夏祁所說的法子,將朱心蘭放在膝蓋上,輕輕拍打她的背。不一會兒,朱心蘭嘴裏便流出水來。
“啊。”人群裏又是一陣低低的驚呼,大家看向夏衿的目光已完全不一樣了。這目光裏不光含有驚奇,更有尊重佩服之意。
“咳,咳咳……”一陣咳嗽聲從朱心蘭嘴裏發出,緊接著,她的身體動了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