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夫人一呆:還真是這樣。
她是古代女子,自小就是念女四書長大的,腦子裏根本沒有婚前談戀愛這一環節。同齡男女的交集,她的印象裏就隻有兩個:一是求婚,二是答應或拒絕。最多在答應或拒絕前,女方躲在屏風後麵偷看男方一眼。
“可、可他說喜歡你呀,說定然要娶你。”她結結巴巴地道。
夏衿無語:“難道您要我跑到羅公子跟前,對他說:‘聽你娘說你喜歡我。抱歉,我不喜歡你,所以不願意嫁給你,你還是歇了這門心思吧!’”
羅夫人一下語塞。
對一個閨閣女子來說,嘴裏提一個陌生男人的名字,都是不合規矩的,更不要說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了,那簡直是不知廉恥。這會子她要求夏衿跑到羅騫麵前說“喜歡”“不喜歡”,這完全是拿人不當人啊,她自己都覺得沒有比這更過份的了。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漲紅了臉,滿臉的尷尬之色:“對不住,我不是這個意思……”
夏衿知道為什麼羅夫人會跑過來對她說這樣的話。古代階層等級森嚴,貴族、世家子弟,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寒微出身的人哪怕再能幹,也要被他們所看不起。
林同知許個庶女就覺得已是高看了夏祁;而羅夫人死活看不上她夏衿,甚至跑到她麵前來提這樣過份的要求。究其原因,就在於此。
所以夏衿並不如何生氣。整個社會風氣都如此,羅夫人希望自己唯一的兒子能娶個名門閨秀,確實無可厚非。
不過即便不生氣,她心裏仍是十分不高興的。說到底,她是個心高氣傲的人,骨子裏自認的高貴,隻有比羅夫人更甚。以她的性子,她早兩句話頂得羅夫人氣得吐血了。但羅騫在那邊頂著巨大的壓力,竭盡所能地爭取著他們的未來,她也不能在這種時候在背後來一槍,給他增設更大的難度。
但要她去討羅夫人的歡心,轉變她的看法,爭取她的支持,夏衿是做不到的。
說到底,她對羅騫,還沒到非君不可的地步。
“羅夫人,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兒,自小也是被我父母捧在手心裏長大的。您剛才說的話,要是被我母親聽到了,即便她是個普通人家的婦人,為了女兒的聲譽,也非得找你拚命不可。所以您的要求,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答應,否則就是給我父母丟臉。這樣說,您能理解吧?”
羅夫人更加羞愧了,點點頭道:“我理解,我能理解。”
“既能理解,我也不多說什麼了。天色不早了,家裏人還在等我吃飯,我就先告辭了。”夏衿起身,福了一福,便快步走了出去。
羅夫人也站起身來,準備離開。可走了兩步她就停了下來。
她總覺得哪裏不對。
可哪裏不對呢?直到馬車在羅府前停下,羅夫人都沒想明白。
投擲比賽的決賽如期舉行。這幾日,羅騫如常吃飯,如常睡覺,對父母也恭敬有禮,但無論是羅維韜還是羅夫人,都發現了兒子身上的變化。首先,他對他們再沒有了以前那種孺慕之情,他的目光疏離而陌生,如同看一個陌生人;其次,羅騫變得沉默了,很沉默,沉默到從早到晚不說一句話。即便是在跟夏衿、林雲和白霆他們相處時,也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完全沒有了前一段時間的那種神采飛揚。
羅騫的這種變化,叫羅維韜夫妻倆害怕。他們知道羅騫是個主意極正的孩子,主意正到固執。他說不參加科舉,就一定會辦到。
夏衿與羅騫兩人之間,如同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羅騫為自己父母的做法而感到羞愧,同時也不願意以後成了親,夏衿跟自己父母有隔閡,更擔心夏衿會因此而看不起他父母,所以並沒有把事情給說出來。他覺得,隻要他默默抗爭,父母總會屈服的——如果羅宇還活著,他沒把握。可現在羅維韜就剩了他這麼一個能指望得上的兒子,他絕對舍不得自己不去考功名。母親也是。現在要比的,隻是誰比誰更堅持而已。
夏衿麵對羅騫時,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那一邊是他的父母,她總不能對著他指責他父母不對。而讓她鼓勵羅騫堅持住,為他們能成親抗爭到底,她做不到,也不願意去做。
年少慕艾,這時候覺得愛情比什麼都重要。即便為此失去生命,也在所不辭。
到漸漸年長,才知道愛情這東西其實是很可笑的,它既不能當飯吃,也不能當衣穿,更是如雲如煙,留都留不住。隨著歲月的流逝,便漸淡漸遠,再也無跡可尋。
所以,她不知道羅騫為了她而放棄仕途,以後會不會後悔。因此她不能勸,隻能等。
然而羅維韜終是坐不住了。在一個傍晚,他下了衙,估摸著夏正謙也從醫館回來了,他便直接從衙門去了夏家。
“知府大人求見?”夏正謙聽到下人稟報,驚得連筷子都掉了。
“是,老爺。”守門的下人道,“羅叔已陪著他到前麵廳堂去了。”
夏正謙站了起來,對舒氏道:“快,快給我拿件衣服來。”他從醫館回來,都是把外麵衣服脫了,淨了手臉,然後換上家常服才進後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