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喻璋也不知是心理素質好,還是已習慣了這樣的場景。他跪在這種低氣壓下,姿態雖然恭敬,神色卻很自在,頗有些安之若素的味道。
彭老爺似乎頗為滿意兒子的表現,慍怒的臉稍稍緩和了些。
他開口道:“我明明告訴過你,不要再去見如姐兒,你怎麼不聽?”聲音裏雖然低緩,但裏麵隱含的怒氣卻很明顯。
彭喻璋低下頭去,解釋道:“她如今情緒十分激動,竟然做出今天這種事來,連嘉寧郡主都牽扯進去了。要不去安撫她一下,我擔心她還要做出更瘋狂的事來。到時候……”
他抬頭看了彭老爺一眼,沒有再說下去。
這時候,趴在屋頂偷聽的夏衿看清楚彭喻璋的長相,不由得在心裏喝彩一聲。
縱然她前世在電視或現實中見過無數英俊男人,眼前這一個,仍然算其中十分出類拔萃的。他不光麵如敷粉,唇若施脂,那雙眼睛如星辰一般漆黑深邃,高挺的鼻梁,瘦削卻十分立體的臉形,無不恰到好處。這樣容貌的男人,才高八鬥,還頗有心計……
難怪岑子曼為他五迷三道;鄭婉如對他更是死心踏地,即便被他破了身而且還不願意娶她,她也沒有大吵大鬧,最多是暗地裏使些陰謀手段,悄悄極力爭取。
此時,夏衿終於知道為什麼鄭家長輩要把鄭婉如嫁到臨江去了。
想來鄭婉如與彭喻璋的關係,他們是清楚的吧?如果把鄭婉如嫁在京城,不管嫁給誰,那人頭上必定綠瑩瑩,戴上一頂鄭婉如和彭喻璋共同編織的綠帽子。
“你去見她她就不瘋狂了嗎?”彭老爺的咆哮打斷了夏衿的思緒,“你這樣藕斷絲連,優柔寡斷,她豈不是生出更多希望,惹出更多事來?這次惹出來的麻煩你要怎麼處理?岑府要是因此而退親,你豈不是壞了王爺的大事?”
王爺?
夏衿抬起頭,朝蘇慕閑看了一眼,正對上蘇慕閑望過來的目光,兩人的眼神都震驚而詫異。
兩人顧不得想別的,又低下頭去繼續聽壁角。
“不會再惹麻煩了,父親。”彭喻璋道,“明日如果父親領著兒子去岑府商議婚事,提出盡早將岑子曼娶進門來,岑府不光不會拒絕,反而要對我彭家感激萬分,大家也得誇咱一聲仁義。隻要我娶了親,表妹那裏就會死心了。”
彭老爺撫著胡須,沒有說話,但臉上的怒意漸漸消散,最後竟然“哈哈”大笑上起來。
他站起來走到彭喻璋的身邊,拍著他的肩膀道:“好,好,真不愧是我彭其錚的兒子。不錯,不錯。”說著又抬了抬手,“起來吧,趕緊起來。”
彭喻璋臉上也露出笑意,對彭其錚拱了拱手:“多謝父親。”隨即站了起來。
“行了,就照你說的做。明兒一下衙,我就跟你去岑府,爭取在宣平候出征前把他孫女抬進府來。”袁其錚滿麵笑容地道。
“是。”得到父親讚許,彭喻璋的臉上沒有一絲得意,仍是那一副謙恭守禮的樣子。
他這模樣,讓彭其錚再次露出讚賞之色。他揮揮手道:“行了,時辰不早了,趕緊回去睡覺吧。”
“孩兒告退。”彭喻璋施了一禮,退了出去。
出去之後,他沒有馬上就走。而是站在廊前,望著滿天的星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才舉步下了台階,回了自己的院子。
夏衿跟蘇慕閑對視一眼,見屋子裏的彭其錚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而四周並沒有守衛的高手,兩人輕輕地將掀開的瓦片放了回去,然後幾個縱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到了一個僻靜之所,夏衿叫住蘇慕閑:“你打算怎麼辦?”
“自然是將此事告訴宣平候爺。”蘇慕閑輕聲道,“咱們大周朝,皇家子嗣都不豐。皇上那一輩,隻得兄弟兩個,除了皇上,便是燕王。皇上也隻有兩個兒子,一個養到十五歲還病逝了,餘下那個才五歲,被封壽王。”
說著他的聲音放得更輕:“剛才彭其錚嘴裏所說的王爺,自然不會是才五歲的壽王,而是燕王。但彭其錚為何要效忠燕王,又枉顧兒女之情,一定要把岑家女兒娶進門呢?這其中的奧妙……”
說到這裏,他笑了一下,笑容卻有些陰惻惻的:“再想想前段時間皇上中毒,這陣子邊關蠢蠢欲動。想來,這已不是鄭家和彭家設計表妹親事那麼簡單的事了。”
他抬起頭,望著滿天的星辰,聲音更加飄渺:“恐怕,有人想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