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候回到岑府,把退親的事情告訴了老妻,讓她和兒媳婦好好去安撫一下孫女。豈知當宣平候老夫人和蕭氏如臨大敵地將退親的消息小心地告訴岑子曼時,她表現得十分平靜。
岑子曼並不知道這裏麵還有朝堂上的牽扯,隻以為是彭家聽到外麵的流言,派人過來打探消息,然後祖父為了維護岑府臉麵,主動退親。
“你們不用擔心。”她仰起小臉,衝祖母和母親笑了笑,“這就是緣分,我明白的。”
因為彭喻璋的出色,京城的閨秀沒少背後嘲諷,說以她將門小姐的粗俗,這門親事是白瞎了彭喻璋;彭喻璋每次見著她,表情也是淡淡的,從未有未婚夫麵見未婚妻時那種期待、緊張、欣喜的情緒——大哥娶大嫂時,她可是見過大哥的那種表現。為這事,她沒少流眼淚。
她曾一萬次地想象她跟彭喻璋成親後相處的情景,可每次她都十分沮喪。因為她實在想象不出那是怎樣一個情景。她想,跟彭喻璋呆在一起,她可能連話都不會說。
如今退了親,雖說心裏難過,那神衹一般的男子,終是與她無緣。但她心卻隱隱地鬆了一口氣。
見到孫女這種表情,宣平候老夫人原來準備的許多安慰的話,都堵在了心口說不出來。
“祖母會為你安排一門好親事的。”她隻得道。
因為這事還牽扯到夏祁,猜想到宣平候老夫人和蕭氏的來意,夏衿有意避開了去。待她們走後,夏衿從岑子曼的嘴裏得知了這個消息。
“你很難過嗎?”她問。
岑子曼搖了搖頭,抬起頭衝夏衿一笑,笑容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我以為我會很難過。但很奇怪,不光不難過,竟然有一種鬆快的感覺。看來我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麼喜歡他。”
夏衿安慰似的拍拍岑子曼的肩膀。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岑子曼在想什麼,夏衿不知道。而她自己,則想到了蘇慕閑。
岑子曼十六歲了,又因退了親損了名聲,如果此時再不抓緊時間、趁著宣平候出征再立新功之際為她訂一門親事。等她年紀再長些,親事就難辦了。
而且,戰上的事,誰也說不清。要是宣平候或世子岑長安有個三長兩短,或是戰敗,岑家的權勢必然大大降低,更有甚者,會成為口誅筆伐的對象。到時候,誰還願意娶岑家這個名聲受損的姑娘呢?
所以,在出征前為岑子曼訂下一門親事,是勢在必行的。
雖說抬頭嫁女、低頭娶媳,但夏家在門第上與岑府實在相差太遠,夏祁更是連個舉人功名都沒有。即便他與岑子曼有了肌膚之親,但岑家第一首選的,不是他,而應該是蘇慕閑吧?
想到這裏,她微微失神。
人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發現東西的可貴。經過昨晚微妙的心理轉變,再說很高興看到蘇慕閑跟岑子曼成親,她就太自欺欺人了。
那麼,她需要做些什麼呢?使些手段,把岑子曼推向夏祁,而把蘇慕閑留給自己?
這念頭一出,她就晃了晃腦袋,將這念頭趕了出去。
且不說這樣做有悖於她做人的底線,光是從情感上,她就接受不了。
她骨子裏是個極傲氣的人。如果岑子曼選擇蘇慕閑而非夏祁,蘇慕閑也願意娶岑子曼,那麼這兩人,他們不要也罷。天下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沒把他們兄妹倆看在眼裏的人,他們自然也不會放在心上,更不要說還動手去搶了。
不得不說,她雖視岑子曼為妹妹,但跟夏祁相比,她還是差得遠。
岑子曼性子單純一些,人卻不笨。事關她自己,夏衿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她忽然坐了起來,對夏衿道:“我去找一下祖父。”說著衝著丫鬟喊道,“給我梳頭,再拿件外裳來。”
而那邊,宣平候將退親的事告訴妻子後,算算日子,不敢耽擱,立刻派人將蘇慕閑叫了過來,開門見山地道:“你表妹今兒已跟彭家退了親。我出征在即,這樣離開我不放心。我想在出征前為她訂下一門親事。”他頓了頓,看著蘇慕閑,“你可願意娶她為妻?”
蘇慕閑大吃一驚,他雖然知道宣平候一定會給岑子曼退親,但沒想到他會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他在腦子裏搜索了一陣,想找些適合的話,盡量委婉地拒絕宣平候。想搜腸刮肚地想了一陣,卻覺得怎麼說都不合適。
他幹脆不掩飾了,直接道:“對不住,姨祖父,我心有所屬,不能娶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