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坐到床上,別的新娘都是一陣緊張,因為很快就要跟新郎麵麵相對了。尤其是那種對方長什麼樣兒都不知道的,那心情絕對比抽大獎揭獎時還要緊張。可換到夏衿這裏,她完全沒有這種又期待又緊張的感覺,隻覺得大鬆了一口氣:終於要把頭上這勞什子蓋頭給掀掉了,做個瞎子真不容易。要是被喜娘知道她這想法,肯定又要大大吐槽。
隨著喜娘念念有詞,夏衿眼前一亮,蘇慕閑用秤杆掀開了她的蓋頭。她抬起頭來,朝蘇慕閑微微一笑。在她想來,兩人熟得不能再熟了,這樣的見麵實在沒什麼可驚喜的。
可眼前這個呆愣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蘇慕閑是怎麼一回事?
“喂。”她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怎麼了?”
蘇慕閑這才回過神來,看著夏衿,滿眼驚豔:“衿兒,你今天太美了。”
夏衿正要回嘴,打趣他兩句,可想起還有喜娘這些外人在場,便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隻是嬌俏地嗔了他一眼。
這媚眼勾得蘇慕閑心頭一陣火熱,恨不得立刻把人摟進懷裏親熱一番。無奈旁邊一群人圍觀,他隻得壓抑住心頭的騷動,輕咳一聲道:“拿酒來。”
喜娘連忙把酒端上。
蘇慕閑端起酒杯,在喜娘的指示下,與夏衿各飲半杯,然後交換酒杯,將對方喝剩的半杯飲掉。
這環節讓夏衿一頭黑線。
現代的交杯酒不是這樣飲的吧?怎麼到了這裏全變了?而且,新郎新娘這是間接接吻的節奏?
將合巹酒喝完,蘇慕閑不好再坐下去了,告訴夏衿:“我叫人備了飯菜,你填填肚子,我去外麵陪陪酒就來。”
“好。”夏衿點頭,又叮囑,“少喝些酒。”
蘇慕閑朝她溫然一笑,轉身去了。
接下來的環節夏衿便熟悉了,在岑子曼婚禮上可是見識過的。她叫菖蒲給喜娘包了個豐厚的紅封,道:“李媽媽今兒辛苦,拿去買酒喝罷。”
剛才那情形喜娘也看到了,新娘和新郎原本就是極熟極要好的,根本不需要她在中間調劑。拿了這個紅封,她就該告退了。
她嘴裏說了一串的吉祥話,便行禮告辭。
看到薄荷送喜娘出去,菖蒲擔憂地道:“姑娘,要不要奴婢去囑咐她幾句?咱們的舉止雖然沒有不合規矩,但是好是壞都在嘴邊上,隻能由得人說。”
“放心。”夏衿不在意地一揮手,“哪個姑娘出嫁,家裏沒有點可說的事?但你聽說過什麼閑話沒有?她們吃這碗飯的,最要緊的就是嘴緊。否則,她也不能活到現在。”
菖蒲一想也是。請這位喜娘辦事的都是有權有勢的人家。她真要到外麵大嘴巴,沒準第二天就被拋屍野外了。那些權勢人家,可不是吃素的,要弄死一個人,比踩死隻螞蟻還容易。
“茯苓,去看看哪裏要熱水,一會兒郡主吃了飯就要沐浴。”她走到門口吩咐道。
茯苓應聲去了。
此時荷香與菊香已在院門口接到候府下人送來的飯菜了,一一給擺在桌上。
夏衿從早上起就隻吃了幾塊點心,到了中午,怕她一會兒在花轎上憋不住,硬是連水都沒給她喝,隻幹咽了兩塊小小的點心——太大了會把口脂吃掉——到了這會兒著實餓慘了。
此時將身上的釵環卸掉,又換了舒適的家常服,將臉上的妝洗掉,淨了手,她便坐在桌旁吃了起來。
以前執行任務時養成的習慣,她吃飯的動作雖然優雅,但吃飯的速度極快,一盞茶功夫後,她就吃飽了。滿桌子的菜她就動了兩三個愛吃的,撤下去後,菖蒲、薄荷便將剩下的吃了。她們今天要守在新房外麵,以免夏衿有什麼需要好喚人。所以得抓緊時間吃飽了。
至於荷香她們,現在得侍候夏衿沐浴,侍候完後再自己去廚房找吃的。這府裏,蘇慕閑已打理得妥妥當當,便是武安候老夫人身邊的人都成了自己人,萬沒人敢給女主人的丫鬟下套。而且這段時間夏衿也觀察過了,荷香和菊香都是極能幹而謹慎的人,否則邵老夫人也不會把她們給她。她們在這府裏走動,夏衿還是極放心的。
夏衿沐了浴,菖蒲和薄荷也吃過飯了,過來給夏衿將頭發絞幹。見蘇慕閑還沒回來,夏衿便叫菖蒲將書找出來,她斜倚在一張軟榻上看書。眾丫鬟見她看書,俱都輕手輕腳,將室內的東西收拾幹淨便都退了出去,隻留下菖蒲在那裏聽使喚。
燈火闌珊,滿室靜謐,美人兒慵懶地躺著看書,眉眼如畫。
這便是蘇慕閑回來時看到的情景。
他的心,一下子變得溫暖、安寧起來。
青燈古佛,這是他十七歲前的生活;腥風血雨,這是他十七到十九歲的生活。現在,他疲倦了,想要一個寧靜的沒有風浪的港灣,有一個家,一個能彼此關心的人。而眼前的這一幕,一間安靜的屋子,一個他心愛的等待他回來的女人。這麼多年,一直是他夢寐以求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