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電話被掛斷的刹那,隻留下江瞳獨處的空間內,響起了一聲沉悶的落物聲,隨後是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的黑暗,把江瞳整個人裹在其中,讓江瞳的視力瞬間失靈,感受不到任何光影物象,而與之同時發生的,是她的雙腳猛然懸空,腰臀向下一陷,仿佛整個人陷入了一團棉花,緩慢、綿軟地浮沉,江瞳被突入而來的情況弄慌了,情不自禁伸手出去抓扯,想要攀住四周任何可以阻止她當下狀態的事物,她前所未有地想要獲得依靠,以保證她內底心靈的鎮靜。可是她卻什麼都沒抓住,原本在她身邊的桌椅板凳、公共設施,乃至於她所處在的大樓,都好像早已化成水蒸氣消散無蹤,江瞳怕極了,她無法忍受這種完全不能自控的狀態,可是她卻無能為力,仿佛她越是掙紮,這樣的狀態對她的禁錮就越深,直至她被拋向了外太空,徹底無從所依,迷失自我。
江瞳仿佛是被剛剛那通詭異電話拉扯進了異度空間,亦或者聽筒那自稱“橫公”的人,對她施了什麼詛咒,總之她突然之間被關在了一個她完全陌生,也無法逃離,卻充滿無盡威脅的地方,這一刹那,她多麼祈望能快有人來救救她,她張開嘴巴,竭盡全力想要呼喊,可她的嗓子卻似乎被人抽除了聲帶一般,空洞無助,連最基本的振動都無法發生,更別想發出半分音律。江瞳痛不欲生,這是一種被單獨抽離和禁錮的恐慌不安。
江瞳在黑暗中,體溫迅速流失,整個人就好像陷入了一個巨大的冰窖一樣,不住的顫栗。她絕望極了,隻能感覺到自己的一雙瞳孔在放大,又放大,她幾乎已經快要決定放棄,放棄繼續在黑暗內苟延殘喘的煎熬。而就在這個時候,老天爺像是突然悲憫,撤出了蒙蔽在江瞳眼前的雙手,令江瞳的眸子再次感受到空間內明暗的層次,她仿佛看到了一個人形的輪廓,越來越分明,越來越熟悉,直到變成一個她隱約能夠窺探出樣貌的模樣,而就在這一刹那,江瞳心猛然緊縮,雙目驟然蘇醒,環顧四周,她竟然還在她跟陸鄭宇一起吃宵夜的休息區,原來剛才的一切,隻是她在不知不覺間睡著而產生的夢境。
“你醒啦?”保潔阿姨正在用拖布清理江瞳腳下的地麵。
江瞳下意識掃了一眼她手邊本來應該放有泡麵紙碗的位置——此時已是空空如也,轉而見到的,卻是地麵上一些暫時還未被清理幹淨,呈現滴濺形狀的麵湯。
“不好意思。”江瞳抱歉。
“沒關係,又熬夜了吧?你們真辛苦。”保潔阿姨表示理解,說,“快過年了,還這麼忙,你們今年能順利歇麼?”
“希望能吧。”江瞳感歎,心思全不在與保潔阿姨的交談上。剛剛蘇醒的她,腦子一團亂緒,眼前和腦子裏殘存的記憶都纏在一起,拉扯不清,如同往時大部分類似的狀況一樣,虛實難斷。
好在還剩有為數不多的片段提醒江瞳,急忙打開自己掛在身上,抱在懷中的包,裏麵的東西都確認原封不動的待在其中,她方才放心取出手機。就在抽出手機刹那,她似乎感到哪裏不對,然而她卻無暇多做考慮,注意力就悉數被手機屏,展示出的通訊界麵吸引而去——在她為數不多的通訊記錄中,唯一一行飄紅醒目的通話信息,是來自於羅逸晨的未接來電。
“橫公。”江瞳腦子又回蕩出了這個印在她腦海中,無比犀利的名字,她迅速調換應用界麵,轉到移動網絡瀏覽器,按照印象中的讀音,選擇了她所以為正確的兩個字,輸了進去。
答案迅速被檢索出來:
橫公,亦作橫公魚是古代中國神話中的怪魚。出自《山海經》,生於石湖,此湖不凍。長七八尺,形如鯉而赤,晝在水中,夜化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烏梅二枚煮之則死,食之可去邪病。橫公魚到了夜晚,跳到岸上,脫掉厚重的外殼,其樣貌有點像人類。所以有了‘夜化為人’的說法。
江瞳神思,不知此“橫公”是否就是彼“橫公”,她認為這一定是那神秘的灰色聯盟中,某個權勢人物的代號,而這樣的代號一定預示了些什麼,它絕不會是憑空捏造的。江瞳冥思,那麼如若是存在來由,它又會存有什麼樣的深度寓意?亦或是透底了灰色聯盟的架構脈絡?
一切撲朔迷離,比江瞳全然無知時,還要更加叫她看不清對手的脈絡。但她卻無暇也不想再多費神思考,反正此刻任她單方麵如何揣測,都隻是徒勞枉然;她目前心中以為更加現實可及的線索,是她已經極迫切需要去弄明白:羅逸晨究竟是什麼底細?
羅逸晨真是叫人細思極恐,幾乎沒有一點不叫人懷疑的地方,外加上當前一條剛好重疊在江瞳與幕後黑手通話時段相符的通話記錄,就那麼招眼而不爭地擺著,這個人就脫不了嫌疑。隻是,江瞳印象中明明在羅逸晨未接通話後,那個自稱“橫公”的人,是以一個未知號碼的掩護與江瞳連線的,可現下在手機通訊曆史上,最新的一條記錄,卻隻剩下羅逸晨的未接記錄,僅此而已。——究竟是她搞混了,把虛構的通話夢境,嫁禍現實;還是實際上現實與夢境,隻是半真半假的混合記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