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氣清,春節公休眨眼即過。
一棟莊嚴神聖的建築,挺立在天地之間,將初春的陽光汲引,折射出威嚴肅穆的光暈——這建築,是省高級人民法院。
“江法醫,請你再當著法官以及所有現場旁聽者的麵,重新陳述一遍,你對於死者白傳的死因判斷。”作為原告方的辯護律師,李子行站在江瞳對麵,沉著地又重複了一遍,她已經以不同形式,反複問過兩遍的問題。
“白傳是因為被外力衝擊心髒,心腔內壓力驟然升高形成流體靜力作用,造成心髒損傷破裂,迅速死亡。”江瞳回答。
“所以,白傳的死亡,是因為被告刑警聶曉輝審訊手段,使用不當而造成的了?”李子行問。
“我沒有!”聽到李子行的辯護措辭,被告席上的聶曉輝當即矢口否認。
“被告肅靜,此時為訴訟方律師的發言時間。”法官警告,聶曉輝悻悻住嘴。
聶曉輝的反對自然不會對李子行造成任何影響,作為一個職業律師,李子行全不會在意現場臨時發生的任何幹擾,待氣氛恢複安靜,她加重語氣,繼續問:“也就是說,根據屍檢結果的客觀證實,聶曉輝確實在審訊過程中,對已是犯罪嫌疑人的白傳實施了肉刑或者變相肉刑,逼取口供的行為?”
“對不起,這個結論,從我的角度無法推倒。”江瞳拒絕回答,同時被告方律師出言反對。
“OK,那讓我換一個說法來表述。”李子行從容自若,雙手合十,始終麵向江瞳,問,“也就是說,從屍檢的角度,白傳不可能好端端的,像被告口述的證詞那樣,隻是被輕輕碰了一下,就引發心腔內壓力驟然升高,而心髒破裂,一命嗚呼,對麼?不好意思,你剛才說過的專業術語我無法完全複述。”
“你胡說!!!你胡說!!!我丈夫是好警察!!!!好警察!!!”李子行話音剛落,聽審席上,一個婦女“噌”地站立起來,失聲痛罵,她的嗓音歇斯底裏,仿佛傾盡了全身的憤怒和控訴,直指向李子行,同時又對江瞳投以無助而哀求的目光,說,“你別聽她!別讓她幹擾了!她是故意的,你別助紂為虐啊!!!”
婦女的喧嘩,嚴重影響了現場的審判秩序,幾名法警上前勸阻,然而婦女卻拒絕配合,仍舊衝著審判中心聲嘶力竭地喊叫,法警沒辦法,為了維護法庭肅靜,隻好將她架出現場。在婦女被驅逐出門後,氣氛也隨之凝結,法庭門內的所有人,都將耳朵傾向江瞳,等待聽她說出最後的答案。
“從屍檢角度來看,”江瞳一字一頓,此時她發出的每一個字音都十分艱難,但這樣的場合下,她卻必須要說,“按照以往經驗,造成白傳心髒損傷到破裂程度的外力,是需要具備一定力度。按照常理推論,施力方應該具備身體強壯,且受過專業的力量訓練的條件,這樣,才能使一個身體健康的男性,在被擊中後立即死亡。”
案情至此,算是一錘定音,舊案也同時以作案嫌疑人猝死審訊室,而成為“自產自銷”,可如是結局,卻額外引來了警務係統的一場公信危機。然而,要弄清這場風波爆發的起因,便不得不從春節前,那起連環迷案的破獲說起。
當警方通過多方線索鎖定連環迷案的作案人是某家快遞公司,在井一曼住所片區的配送人員,並且加固掌握了現場獲得的嫌疑人皮屑DNA,警力迅速出擊,極其容易地就捉到了正在站點收撿包裹的作案嫌疑人,也就是與水江縣犯罪嫌疑人白樺的Y-SRY15的配型一致的小叔——白傳,期間一點周折也沒有費,仿佛就像兩者事先約定好了一般。
但容易是相對的,把人捉回來如果太簡單容易,那麼審人就會變得極其困難不易。在白傳被帶回警局之後連續12個小時內,他愣是把兩張嘴皮合緊到像是用強力膠粘住,任憑負責審訊的警員使盡渾身解數,如何威逼利誘,愣是一個字也不說。
而在白傳跟審訊員堅定對峙的期間,江瞳在家中對著電腦廣泛地收集信息,她的全部心力,都在於想招解謎她在電子表盤裏意外獲得的那串字符串——那串字符串的頭五個數字,同時也是在她第一次被方慶投來快遞上寫著的信息。
可惜,除了弄清了那五個數字定位的地理位置,曾經是一家銀行保管箱業務的保險庫之外,更多深度信息的尋求,則是麵向大眾的廣域網所無可獲知的來源,於是江瞳又出了家門,她去了廳裏的檔案室,在那裏,她把腦中對於方慶,以及與之相關的各種案件,兼並她腦中的一些模糊印象,總結成一些檢索關鍵詞,鍵入係統。江瞳對這次案件嫌疑人落網,將會帶來的破局點報以最大的期望,她全力以赴,希望能夠在偵查組審訊的同時,自己先通過數據庫中的散亂信息,描點成線,重構出一個可以用來相互輔助、證實的線索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