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正說著話，那邊的戰鬥也已經到了尾聲。
尾巴胡亂摔著，一下又一下的抽打在地上，激起的水浪相互碰撞，又是一輪新的激蕩。待得葉朝漓與葉笙看去的時候，一龍一蛇已經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了。
“父王。”葉笙又小小地叫了一聲，葉朝漓抬手撤去禁製，靜靜看著葉笙踉蹌著往前奔去。
地麵已經被染成了暗紅色，血液與海水卻是涇渭分明，各自遵循一條道路緩緩流淌。那伏地不斷喘著粗氣的龍身上鱗片已經盡數斷成了碎片，頭上的犄角也被咬斷，隻剩下兩棵參差不齊的樹樁子。而當他聽見自己孩子的聲音時，那已經低低耷拉著的眼皮仍是費勁兒地睜開了。
他艱難地點了點自己的額頭，麵前的大龍終於是變成了一個垂垂老矣的男子。
眼見著葉笙俯首跪在自己麵前，他下意識地動了動手指，卻發現自己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更何論去撫摸自己孩兒的麵龐呢……於是他的臉上便出現了一抹四不像的笑容，既像是笑，又像是苦，但到底這笑容出現了他的臉上。
“笙兒……別哭。”他費力地睜著眼睛，“父王總是要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代價的……”
他艱難地一字一頓說道：“隻是，原諒我……我並不想的。”
曾幾何時，他也是想過要帶領龍族走向輝煌，恢複榮光的；曾幾何時，他也是兢兢業業經營著“金玉其外卻敗絮其中”的龍宮；曾幾何時，他也想過待得有一日將龍族交付於葉笙手中時，該是怎樣一番蒸蒸日上的場景……
然而這一切不過都是他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
虛著眼睛看著葉笙，他遲鈍地想著：若是當時他不曾這般野心勃勃，是否一切都會安然無恙？
眼前似有許多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麵孔在晃動，他們叫囂著讓他償命，讓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葉朝漓站在原地，看著那雙渾濁的眼睛慢慢閉上，那抹又暗轉明的光亮又再度黯淡下去，像是一個流星，再也不可能出現之後才走上前去，拍了拍葉笙的肩膀。
想了想，她突然說道：“我記得你應該有一個叔叔，喚作葉尋，這龍宮被毀成這樣，隻是你一個小孩子肯定是解決不了的，你可以去找他。他是一個傻乎乎的傻小子，你稍微求一求他肯定會回來幫你的。”
葉笙似沒有聽到一般，隻顧著垂首哭泣。葉朝漓無聲地歎了口氣，抬頭看看天色尚早，還可再容他哭上一陣兒，便不再去理會他，轉而去看那將龍宮幾近傾覆的大蛇。
通身透亮的青色鱗片晶瑩如玉，而鮮血汩汩，周身流連，更是增添了幾分奇異的魅惑感。葉朝漓圍著這蛇身走了一著，才蹲在了它的麵前。
而此時這頑強的蛇竟然還沒有死去，它的眼睛依然睜著，蛇眸中依舊是葉笙所說的冷淡和誘惑，幽幽的碧色中反襯著海水的蔚藍，反倒添了一抹柔情。
也許是沒有了那眼中慣常隱藏著的陰狠，葉朝漓甚至覺得它溫順賢良。
許是被葉朝漓盯得不耐煩了，這蛇艱難地朝右邊轉動了下腦袋，目光遠眺看向另一個方向。
葉朝漓一頓，伸腳往右跨了一步，站定蹲下，四目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