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那天,房東大叔和大嬸親自提著月餅來看我。然後在他們的盛情邀請下,我和他們一起吃了個團圓飯。大叔有個兒子,在外工作幾年,經常是忙得過年都回不了家。剩家裏兩個老人,就算錦衣玉食,也掩飾不了孤單和無聊。所以看見我,才讓他們萬分心疼。
我總是在想,如果以後我也常年不回家,那我媽獨自一人該是多寂寞,生活該多蕭條。
夏天很快過去了。小四合院裏的槐花也片片散落,除了偶爾傳來淡淡的清香,已不複初開時那般令人沉醉。
因為天氣漸漸變冷,所以怡萱發了新的製服。白色的長袖襯衫,黑色的小西裝外套和直筒長褲。褪卻短袖、及膝裙,換上新裝,精神而颯爽。
在聖誕節快要來臨的時候,店長就組織我們布置場景。聖誕老人,聖誕樹,雪花片,賀卡,還有推出的節日大酬賓活動。一切欣欣向榮,昭示著聖誕的氣息。
沒想到,我在閬中一呆就呆了半年。期間幾個月還總是會收到我媽往我卡裏打進的生活費。我多想告訴她,我一點兒也不缺錢,而且加上我之前一直未動用的那筆錢,我已經有了一筆很可觀的存款。
到現在為止,我媽仍以為我還在桐城念書。但是因為害怕她擔驚受怕,害怕她因為我而寢食難安,所以我不敢告訴她我已經拋下學業來到了另一座城市,且撇開了之前的紛繁雜亂重新開始了生活。
童曉雖然偶爾還來怡萱,但感覺總是變了的。特別是聖誕節那天他約我無果後,直接消失在了我的視線。看,有些人的離去,和他的出現一樣那麼迅速,那麼令人捉摸不透。就像我之前說的,有些人注定是插曲,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我開始戀上在冬天的夜裏,縮在被子裏玩著電腦,通過互聯網隨時關注著學校的最新動態。論壇上甩賣二手東西的帖子層出不窮,還有各種招聘信息,都無不說明迎來了我們畢業生的光輝時刻。可是,有一種叫做淒涼的東西迅速籠罩了我的心房。
這一年的冬天,我還是決定不回家。過年前我媽打了無數個電話給我,她說小藍,你什麼時候放假?回來陪媽媽過年吧。
我握著電話,感到眼角的淚悄悄落下,我說媽,我就要畢業了呢,在這邊找了份工作,很忙,今年回不去了。
我媽哽咽著聲音說,藍,咱就不做那份工作了,好嗎?媽媽什麼都不要,隻想你陪在我身邊。
在我的好說好歹下,她終於失望且悲傷地認了這個事實。其實用她老人家的話來說,隔著千裏之遠,你要真不想回,我也不可能拿著繩子將你綁回來。可是,她因為愛我縱溺我,所以才一次又一次讓我將她甩在孤單裏。
到年底的時候,怡萱給我們每個服務員發了一筆還算可以的獎金。然後我又往紅包裏添了幾百塊錢,把它湊成一個整數,給房東大叔大嬸送了去。其實我知道他們根本不缺錢,每個月有兒子給的豐厚生活費,還有收入可觀的房租費,足以令他們安享晚年。可他們對我的關懷我無以回報,隻能用如此世俗的方式來報答他們。
那天的雪下得有點大,我裹得像隻小熊踩著積雪就去了。當我把那喜慶的紅包遞過去的時候,大嬸立馬板起了臉。她說,啊喲,我哪能要你的錢,你每天工作多不容易,快收著吧。
我說這錢你們一定得收著,不然就是看不起我,我在這舉目無親的,這些日子多虧你們照顧。
我們僵持了很久,誰都不肯讓步。我不得不感概,這天下的好人雖多,但像這樣給他們送錢上門的都不要,還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
後來實在沒辦法,大嬸就把紅包往兜裏一揣,她說,錢我先接著,不過除夕夜的這頓飯,你得過來跟我們一起吃。
我馬上點頭說好。我沒有把這看成是紅包換一頓飯的交易,我隻是想讓大叔大嬸安心些,因為隻有這樣,他們才不會覺得是欠著我的。
但是令我無奈的事情又出現了。除夕夜吃完飯我回到家,突然發現那紅包神秘地出現在了我口袋裏。我攥著它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無以言表的感動。肯定是大嬸趁我吃飯的時候把紅包偷偷地塞回了我掛在衣杆上的大衣裏。
這一對善良可愛的老夫妻,總是殺我個措手不及,讓我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