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空直直地向下壓了下來,幾隻烏鴉也在這陰沉的天氣裏低飛,盤旋。
有枯枝碎裂的聲音,同時伴隨著的是肉掌踏過沙子的摩擦聲,野獸喉間壓抑的低吼和喘息近在咫尺。兩雙瑩綠色的眼睛泛著貪婪的目光,緊緊的盯著眼前的少年。他似乎已經奄奄一息了,可能連動一下都會極其困難。
隻要它們輕輕往前一撲,溫柔地吻上少年的脖頸,那麼,這個痛苦掙紮的少年就可以結束他坎坷難捱的一生,而他們,也即將飽餐一頓。多美好的事情。
他們緩緩靠近,一步,兩步,三步,越來越近了,在離少年隻剩一躍之時,他們終於忍耐不住了,像風一般,一個飛撲過去。
這個少年馬上就是他們的了,這麼近的距離,他逃不掉了。
卻見少年慢慢低頭,濃密纖長的睫毛下一雙黑瑪瑙似的眸,吞並了所有光線,倒影不出一點影像。
在下一個瞬間,那兩匹狼連嗚咽聲都未發出,便發現世界歸於一片黑暗,就如那個少年毫無感情的黑色雙眸,冰冷而讓人絕望。
紀墨撣了撣身上的塵土,慢慢站了起來,此刻的他已經衣衫襤褸,雙手也已經布滿了血痕,但是,縱然外表這般狼狽,紀墨的眼神卻也是沒有絲毫動搖,冷酷到讓人不相信這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可以擁有的。
紀墨緊了緊玄天,這已經是他所擁有的最後的東西了。
就在三天前,他曾以為可以為他遮風避雨一輩子的家,已經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矩了。
而他,也已經不再是當初被眾人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上怕凍著的紀家大少爺了。他現在隻不過是個不知明日是否會身首異處的流民而已。
紀墨已經記不清楚了,這是他砍殺的第多少個覺得他即將死亡,想將自己吞下肚的生物了。
紀墨抬頭,望著自枯萎的枝椏上,高傲地望著他自己的烏鴉,“哇”“哇”地叫聲似乎是在嘲笑他即將殞命。
而在不遠處,就有禿鷲降落在地觀察他,似乎是聞到死亡的氣息,這些食腐的生物都在此刻同時停留在了他周圍,等待著他即將結束的年輕生命。
紀墨氣不過,狠狠地將手中的玄天投擲出去,卻隻是紮死了一隻站在枝頭的烏鴉,其餘的烏鴉一哄而散,盤旋在半空中繼續囂張的叫著,這輕蔑地嘲笑,此刻聽起來更加地刺耳。
而那被紀墨刺死的烏鴉,此刻從樹枝上直挺挺地掉了下來,眼睛還是黑亮亮的,泛著滿滿的冷漠和嘲弄意味。
而那在不遠處伺機而動的禿鷲,看著從枝頭跌落的烏鴉,毫不猶豫地向著紀墨飛了過來。
然後當著紀墨的麵,用尖利的喙啄開了烏鴉的腦袋,瞬間,白色的腦漿混著鮮豔的血液迸灑出來,而後將烏鴉的腦髓一點點吸幹。
之後用爪子將烏鴉翻成肚子向上的模樣,再次用尖利的喙將其開膛破肚,那隻禿鷲就那樣叼著還冒著熱氣,鮮血淋漓的腸子,抬頭看著紀墨,然後,將腸子一點一點吞進了肚子裏。仿佛是在挑釁。
紀墨冷眼旁觀,在下一刻,將玄天召回手中,然後,便握住玄天,走到了剛剛死去的兩匹狼麵前,將狼幾下便分解了,紀墨狠狠用手撕下一塊生肉。
毫不猶豫地將還冒著鮮血的狼肉塞進了口中。
生肉未經過任何處理,肌肉纖維極其難以咬斷,而未經過烹飪的生肉,血腥味濃重的可以瞬間熏退一堆人,像這種剛才生物身上割下來還滴著鮮血的肉,更是讓人退避三舍。
紀墨在要第一口的時候,就恨不得將幾天氣的食物全部吐出來。
但是,紀墨已經沒有任何食物可以吐了,他現在,整個胃裏,隻有清亮的胃液可以嘔出來,再這樣下去,他想自己,就和剛才那隻烏鴉的後果一模一樣了。
紀墨很清楚,自己還不想死,他還要為他的父母報仇,他要親手讓他的仇人跪在他的腳下,滿是悔恨地向自己的父母懺悔,最後,鬆他們下地獄。
所以,他不能死,無論用什麼辦法都好,他一定要活下去。
紀墨吃了吐,吐了吃,在一股滿是腐屍的氣味,嘔吐液的氣味,還有血腥氣四溢的場所,將那塊狼肉,含著眼淚,一口,一口地吞了下去。
紀墨用已經看不出原來顏色的衣袖,擦了擦嘴邊的血,滿是灰塵的臉上,此刻又被鮮血染的滿是血泥,早已看不出紀墨原來的樣子。
紀墨握緊玄天,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走去,他絕不會就這麼倒下去,絕對不會。
紀墨還記得父親橫死在院落當中睜大的眼睛,四肢盡斷,鮮血流了一地。
紀墨還記得母親拚死將他送了出去,為了讓紀墨可以安全逃跑,母親用身體死死堵在門口,被捅的全身鮮血染紅了那素來幹淨的水藍色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