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落的不夠徹底便無法察覺深淵的盡頭藏著什麼;沒有目睹死亡,怎麼能知曉生命的脆弱。墮落了,目睹了,誰又能陪我去為那些沒有了消息的人上個墳了。
高考臨近的三月,暖暖的天空開始淪陷。
上午在好好地上課,在不斷地背古文,記單詞,到了中午頭便開始疼,並且開始向全身蔓延;心髒,手腳,像要分離了一樣。暖暖轉身對趴在桌子上小憩的小D說自己可能太累了,可能太累了,便睡了下來,鬧鍾沒有了聲音,手機沒有了電,小D的催門聲也戛然而止了,世界開始寂靜,像一場正在上演的啞劇,隻有畫麵,沒有了任何的聲響。小D猛然推開門,然後拉著暖暖向外跑。
“怎麼了?我累的不想跟你跑。”暖暖拉住了還在不斷喘氣的小D。
“你先咬著東西,然後我再告訴你”小D在四周巡視了一番後,將自己的胳膊遞到暖暖嘴邊。
“怎麼了,告訴我。”暖暖將小D伸過來的胳膊慢慢壓了下去。
“家裏人在四處找你,奶奶……奶奶病重……”。小D斷斷續續的說了出來,暖暖一腳踹開宿舍門,開始瘋跑。
病重,病重。
小D拿起暖暖的衣服在後麵追,暖暖忘了去等等後麵弱弱的孩子,忘了車站在哪裏,隻是在跑。風在耳邊不停的吹,時間變得那麼的聒噪。彤我們極力的挽留,最後留在了我們身邊,那麼家中那白發蒼蒼的老人誰能幫我留下,時間你慢點,再慢點,好讓我趕上,看她塵世的最後一眼,聽她這個輪回的最後一言,哪怕我的請求會折上我的性命也無妨。
祈求了太久,跑了太久,神倦了,小D也跟丟了,當暖暖跳下汽車,當暖暖提著鞋子跑到上坡上時,遠遠地看見半山腰上那個養育了自己二十餘載的家門口已經停滿了車子,像是一場慶賀正在土培的房子中進行。
奶奶的病好了,很多人趕來道賀了,對嗎?
姐夫的車子停在了站在山坡上的暖暖身邊,姐姐推開車門,怎麼滿臉是淚流過的痕跡;平日中不停鬧騰的二哥坐到暖暖跟前,紅著眼睛,手裏夾著煙抬頭看著天。
姊妹四個站在離家一步之遙的路途上,看著遠處的家,沒有了陶淵明‘乃瞻衡宇,載欣載奔’的情懷,隻是安靜的看著,沒有人喊一聲“到家了”,也沒有人說話。時間變慢了,回家的路途開始遙遠了,沿途停滿了大大小小的車,沿途平日中低頭不見抬頭就可以看見的村裏人站在自家的門口,用一雙雙陌生的眼睛看著暖暖四姊妹,就像他們彼此從來沒有謀麵過一樣的看著,一直在看,一直的看。爸爸的同事從家的方向慢慢走上來,看著正在往家裏走的他們,奇怪的抓著大哥的手不停的說:“全了,都來了……”。
全了,該來的都來了。
家門大開著,媽媽忘了關門。怎麼院內有錘子敲擊木頭的聲音,怎麼暖暖姊妹四個一跨進大門,擠在院內的人開始放起了鞭炮,新年剛剛過,剛剛過去。院內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圈,貼滿了各式各樣的挽聯,放滿了各式各樣用紙做的小動物,敲打的人們正圍在一起做著棺材……。假的,佛說一切都是假的,一切看到的都是虛幻。暖暖急急忙忙的去看窗戶,因為往日裏他們回來時,白發蒼蒼的老人總是坐在窗口,隔著玻璃等著他們的歸來,為什麼今天卻沒有?二哥開始流淚,姐姐用手捂住了嘴巴,大哥轉過了臉,暖暖開始木訥。
“兒孫歸來嘍……。”不知道哪個人在天空中用鄉音喊了出來。爸爸從客房的草窠中慢慢走出來,滿身是土,忘了刮胡子,忘了洗洗突然變白的頭發,接著二叔,接著三叔慢慢走了出來,可他們怎麼披麻戴孝,可他們怎麼看起來像是沒了依靠的蒿草,隻要風一刮就會飄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