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滴一點一滴,一點一滴,一點一滴……。
三歲,孩子開始記事,開始迷糊地記事。天很藍,地很大,狗尾巴花開滿了山崗,奶奶去了遠的沒有了概念的蘭州,孩子隻知道那兒來的人都會說與他不一樣的話,那兒來的三叔會給二叔和家裏帶很多很多花花綠綠的衣服,大人們說那是城裏的小姑和三嬸不穿的,分給孩子和大人穿。
三歲,孩子卻怎麼話都說不全,隻知道語言的世界裏有個爸爸,有個媽媽,有個大哥二哥,同玩的也隻有一個二哥,他很有力氣,會將很多孩子喜歡的故事,他會領著關在深園高牆裏自己爬出去,去很遠的南山,那兒有滿地亂跑的野雞,有采也采不完的草莓,還有自己最最喜歡的狗尾巴花。
三歲,趴在被窩裏看著四十五瓦燈下被從學校回來的爸爸罵著的二哥,看著被二奶奶告訴領著孩子逃出去的二哥,看著比自己大兩歲的二哥,髒兮兮的臉上掛著淚痕的二哥,孩子開始迷糊,一切聲音感覺就像搖籃曲,搖啊搖,開始搖到了不怎麼疼自己的外婆家。夢裏山溝的冬天依舊會結冰,孩子趴在冰上啃的冰淩子咯咯響,像傳說裏城裏孩子吃的棒棒冰。
三歲,二哥不知道跑去哪兒呢?麥子開始瘋長,然後在六月酷熱的陽光中變成了神奇的麥浪。孩子躺在捆好的麥子上,躲在媽媽為他臨時搭建的麥棚中,眯著眼睛看倒過來的媽媽像趕集一樣瘋瘋地割麥子,孩子看累了翻了一下身子,將身旁裝著白開水的醋壺打倒在地,碎了。那是爸爸學校發的,那是爸爸送給他喝水用的“杯子”……,孩子開始哭,記憶中第一次哭,為了一隻“杯子”,滿臉是汗的媽媽扔下鐮刀,跑過來將孩子緊緊地抱在懷中,她沒有讀過書,她沒有一分錢,她隻知道快點把麥子割完,快點梨地,快點把明年的種子撒下地,隻是孩子哭了,為了一隻不是杯子的杯子。“不哭了昂,媽媽明天給你向爸爸要一個。”媽媽抱著孩子坐在麥浪中,看著遠方,哽咽地說。
十五歲初中,孩子的個頭已經很高'踩著晨曦開始上學,喝了一杯白開水握著饅頭背著書包衝出了家門,背上的書包沉的讓他不住向前挺,心裏卻一直惦記著那個凶神惡煞的英語老師的課,翻過這座大山,再走半個小時就會到學校了。孩子回頭,看見來的方向,媽媽披著爸爸大大的衣服,握著手電筒站在風裏給孩子照著路,像語文課本中說的,那是家燈,日複一日地看著兒子的背影漸漸長高,漸漸走遠……。
“OKweareresdingthenewlesson……。”“噢!暖暖上黑板,聽寫單詞。”
暖暖站到了黑板上,腿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手裏的粉筆握斷了好幾次,感覺腦子開始亂,昨晚預習過的單詞開始變成了一個個小蝌蚪,落在了鍋裏,然後亂成了一鍋粥。
“砰砰砰”暖暖的腿疼了三下,不過那根粗粗的教鞭真是個好東西,剛才抖的不行的腿居然不抖了,換成了疼。“看看,十個單詞你寫了幾個,剩下的三個讓我吃了嗎?”暖暖剛想說自己忘了,骨瘦如柴的英語老師在不規則的嘴巴裏蹦出一堆字“下課到我辦公室門口來,站著給你記!”
小Y抱著厚厚的書,在校園裏來來回回地走動,然後邊走邊大聲背著聽不太懂的東西,她是個天才,用夜以繼日的勤奮換來的天才,每次都能在校報上看到”初三三班小Y第一名”然後後麵緊跟著一個足以驚的讓所有目睹者大跌眼鏡的分數。
“喂!傻冒,你怎麼呢?生物學的不錯嘛,都快進化成小袋鼠了。”小Y看著蹦蹦跳跳走來的暖暖問。
“被英語老師打了,跳到他跟前背單詞去。”暖暖低著頭委屈地說。
“抬起頭,一個大小夥子,這個不難,用心記就好了。”暖暖噢了一聲跳著走開了。
“加油哦。”暖暖轉身看到衝自己喊的小Y心裏莫名地感動,他想和她一樣,好好讀書,上個一中,再考個好大學,找個好點的工作,再討個跟她一樣優秀的媳婦,暖暖想著想著便來的老師的辦公室跟前,沒有跟他打招呼,就乖乖的站到了英語老師辦公室的門口,對麵讀初二的二趙在他身後呲牙咧嘴的扮著各種怪相逗他,學校裏來來往往的孩子都開始朝著暖暖看,孤身一人的暖暖幾乎將臉埋在了課本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