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熙四年的風雪很大,坊間說這是大順百年來最大的一場雪,玉珥取消了早朝,如若有事商議,午後再進宮。
湯圓端著薑湯進溫調殿,見玉珥趴在案桌上睡著了,殿內不冷,她身上又披著披風,倒不用擔心她會著涼,湯圓將薑湯放在一旁,上前去將她的披風拉好,再靜靜退到了一邊等她醒來。
過了一會兒,玉珥忽然發出了微弱的聲音,像是夢囈了,湯圓走近聽了聽,聽到她在夢中喊。
“無溯,你回來了啊……今日不用早朝,你是不是很高興,嗬,我就知道,你總是這麼懶……罷了,我陪你好了,你是佞臣,我是昏君……
又夢見琅王爺了啊。
湯圓紅了眼眶,她像是把自己喊醒了,慢慢地抬起頭,茫然地往四下看了看,大約還沒從夢中抽離,還在尋消失不見的琅王爺吧。
湯圓連忙擦去眼淚,上前端過薑湯:“陛下,薑湯驅寒,您喝一點吧。”
“哦……”玉珥有點恍惚地接過,喝了一口,薑湯特有的辛辣和甜味交融著在口腔裏充斥,就她的夢一般,沉浸在其中時是甜的,夢醒後是苦到無法下咽的。
“小胖墩,我真的很想他……每時每刻都在想著,這樣的日子,真難熬。”
“陛下千萬保重龍體,要是琅王爺知道您這麼低落,他會擔心的。”
“他會擔心嗎?若是會擔心,又怎麼舍得這麼多年都不回來見我?”玉珥忽然顫了一下,轉過頭來,有些恐懼和擔憂地看著湯圓說,“你說,他是不是摔下懸崖失憶了?不記得我了?”
湯圓哽咽道:“就算真的失憶了,琅王爺也一定會想起您的,他不舍得忘記您的。”
玉珥像是放心了,慢慢喝完了一碗湯。
那天夜裏,她很累,很早就睡去了,湯圓抱著單思在隔間,隱約聽到那邊的房間傳來啜泣聲,有人說,難過到極致才會連夢裏都在哭,可湯圓,已經被玉珥哭習慣了……
自從登基為帝後,玉珥起床時間都在卯時,很少過時,但大概是昨晚哭累了,今天她到了辰時才醒來,醒來後感覺腦門有些疼,喊了宮人幫她揉揉。
晚些時候,玉珥用膳時,宮人匆匆進來稟報,說長孫雲旗和幾位大人要求麵聖。
回頭看了一眼窗外的鵝毛大雪,玉珥皺了皺眉,心裏有點不安,抿唇起身:“宣!”
她進了溫調殿的正殿,這裏是她平時接見大臣議事的地方,長孫雲旗帶著三個官員匆匆而來,玉珥看了看,這似乎是京兆府尹和工部的尚書及侍郎。
他們四人怎麼會一起來?
長孫雲旗行了個禮後,麵色嚴肅道:“陛下,昨晚一夜風雪,帝都護城河結冰,街頭厚雪三尺,無家可歸流浪街頭的乞兒已經凍死數十!”
玉珥倏地站了起來,麵色微微驚愕。
工部尚書尹立即接話:“暴雪封路,永安、長安、恒安三大街,百姓出入受阻!”
這還沒完,京兆府尹又淡緊接說:“天氣驟寒,大多數百姓抵抗不住感染風寒,而後迅速發展為肺炎,臣來之前詢問過太醫院的太醫,肺炎具有一定傳染性,不及時控製的話,帝都很可能會從重蹈當年昭陵州的瘟疫覆轍!”
的那年昭陵州持續數月的瘟疫,病死百姓十幾萬,那是大順開國以來,死在天災中人數最多的一次,那是大順所有人的噩夢,更是玉珥這個親自主持瘟疫的人最不願回想的噩夢,不敢想象,如若帝都也變成那個模樣……
玉珥閉了閉眼睛,沉默了一瞬,立即下達命令。
“打開城內所有收容救助無家可歸流浪街頭的百姓,如若不夠,再號召富甲之家若有多餘空房借於朝廷,朝廷以三倍租金租賃,再從國庫調出糧食一百石賑災,長孫大人,左衛供你調動,此時你全權負責。”
“臣遵旨!”
“京兆府尹與工部,鏟雪通路由你們負責,左右驍衛議協助,午時前必須恢複通行。”
“臣遵旨!”
玉珥下達了兩個命令,四人接了命令都立即去辦了,但還有一個最嚴重的——傳染性肺炎。
讓誰負責呢?
若是以前這種事肯定交給付望舒,可是他現在不在了,而且沈風錚最近又不帝都……
“來人,宣潁川王。”
潁川王就是孟瀟漱,長熙二年她回帝都後,除了升遷她的職位外,還給她除了公主封號外的親王封號,並且在給她分封封地後,依舊準許她留在帝都,這算是她對她百分百的信任的表現。
孟瀟漱住在宮外,一炷香後才到,在這個時間裏,玉珥召見了太醫院院判,和他商討了治療肺炎的具體辦法,得出隻要控製及時,也不會造成太大後果的結論後,她這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