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裏的長安歌舞升平,元日將至,朝會也停了。
上至高門大戶的貴女,下到平明百姓家的碧玉,都乘著這難得的機會,出門遊玩,一時之間,長安城的集市上竟然熙熙攘攘的擠滿了人。
姚玲娘是長安城教坊之中炙手可熱的花娘,她撫得一手的好琴,那些一擲千金的公子哥兒見了,也得拱手稱她一句姚大家。甚至有貴女悄悄地遣人前來相詢,隻為學她一曲。
她靜靜地站在街頭,梳著飛仙髻,頭插一朵金牡丹步搖,耳墜同樣紋飾的墜子,額心還貼了細細的花黃。來來往往的路人,都忍不住停住腳,悄悄地打量著她。
雖然是冬日,但她仍穿著薄紗,露出雪白的半臂,拿著一柄嶽州羽扇半遮麵,身旁的小丫頭挑著燈籠逛著夜市。
“難得今日媽媽沒給我掛牌,倒是讓我瞧見了這長安城尋常小娘夜裏頭都做些什麼。”
她興奮的看著不遠處的糖人攤子,嬌滴滴的說著,臉上並無怨色,好似在抱怨今日為何下雨了一般稀鬆平常。
站在她不遠處的一個公子哥兒,穿著一身繡著纏枝花的紫色長袍,頭上斜插著一朵紅花兒,借著酒意走上前來,調笑道:“這不是萬花樓裏的紅牌姚大家麼?怎麼著,有沒有興趣陪郎君我去遊船?”
姚玲娘白了他一眼,頗有些不耐煩,“滾一邊兒去,老娘今日不接客。那破船有甚好做的,沒坐過一百回,也坐過八十回了。能讓我姚玲娘陪著坐船的,需包下那最大的畫舫,你先顛顛自己個兜裏有幾個銅子兒,若是沒有,便撒泡尿照照自己,也配同老娘說話。”
那公子哥兒顯然被她這幅彪悍的模樣給嚇住了,酒一下子就醒了,冷哼道:“哼,庸脂俗粉,誰還不會撫琴似的,裝這個樣子給誰看呢?仔細著些,下次若再如此出言不遜,小心我剁了你的手,看你還清高個什麼勁兒。”
說完,他拍了身邊小廝的頭一下,“還不快走,在這裏等著晦氣麼。”
見那人走遠了,姚玲娘快步走到賣糖人的小攤上,笑道:“阿伯,給我捏個糖人吧,我想捏個盧國公府程三郎的樣子呐。”
那老伯哈哈地笑了出聲,搖了搖頭,“好叻。這程三郎我沒有捏過一百個,也捏過八十個了。”
姚玲娘心知他瞧見了剛才的一幕,也不惱,“可不是麼!長安城中,誰不羨慕徐竇呀,可惜程三郎隻有一個。我們姐妹們可是說好了,難得有情郎,程三郎的生意,我們是萬萬不會做的。但是捏個糖人沾沾福氣總是可以的吧。”
那老伯果然是輕車熟路的,糖人很快便做成了,悄聲說道:“小娘子還是早些回去吧,那些公子哥兒可是不好惹的,別惹什麼麻煩事上身。這年頭,咱們討個生活不容易。”
姚玲娘心中一暖,“阿伯再照著我做一個糖人吧。我們這些花樓裏的娘子,最不怕的就是公子哥兒了。不過我吃完這個糖人,便要回去了。”
不一會兒,姚玲娘便手握著兩個糖人,朝著萬花樓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