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忠聽舅父說,河口鎮眾名士都有把潘家二少奶奶送到牛頭山避禍的想法,如果他們知道這女人在哪裏,一定會把她綁了送往牛頭山去,就連鎮警備班長何為也是這麼想的。鄭國忠非常氣憤,他大怒道:“這個何為,膽小如鼠,枉為警備班長。我們好不容易把潘家少奶奶救了出來,險些丟了性命,怎能又把她送入虎口。”
“唉。”伍百顧歎了口氣,“他們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牛頭山匪幫來了,定會燒殺掠搶,河口鎮又大禍臨頭了!”
“現在,大家拿出了一個怎樣的抗敵妙計?”鄭國忠問。
“哪有什麼妙計,求和吧!”伍百顧說,他抽了幾口水煙,接著說,“征集錢糧,派王啟明到牛頭山談判。國忠,你說說看,王啟明能不辱使命嗎?”
“哈哈哈……”鄭國忠拿起茶幾上的茶盅,喝了口水,慢條斯理的把盅放在茶幾上,鄭國忠說,“舅父,王啟明什麼人,難道舅父還不知道?他是一個凶殘狠毒的人,他狠不得河口鎮人全部死光,隻留他一個人活著。委派這樣的人去談判,真是失智之極!”
伍百顧問:“既然這樣,你說說看,我們商鋪該采取什麼措施?”
“我們的貨物這麼多,一時半會不可能運走。雖說我們的貨物牛頭山土匪掠不走,而這幫土匪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們很有可能燒了我們的貨物,那樣,我們損失難以估量。我一直擔心這批貨物,我認為,再派兩個人快馬加鞭,趕到省城,要盡快把貨物轉運出去。”
“你說的也對,可遠水救不了近火,牛頭山的土匪到風流鎮隻一天的路程,說不定他們明天就要攻來。”伍百顧思考了一會,“再請一批纖夫,把貨物往省城裏運。”
“江水這麼大,這麼急,風險很大。”鄭國忠說,“再說,牛頭山的土匪來了,我們這樣跑了,河口鎮人怎麼看我們!”鄭國忠頓了一會,“我看,是不是這樣,把貨物裝到船上,運送到曲河南邊,這樣,可以避開牛頭山土匪洗劫。”
伍百顧覺得鄭國忠說的對,他說:“好吧,就先避避再說。”
兩人正說著,張策來了。伍百顧把他們的想法說給張策聽,張策說,這也是無奈之舉。
三人坐在客房裏談著,他們談了當下時局,談了政府的苛捐雜稅,談了土匪的橫行霸道,談了保安團裝腔作勢。最後,張策感慨的說:“真是紅顏禍水,一個女人帶來一鎮百姓的滅頂之災!”
“這不能怪潘家二少奶奶,隻能怪錢句兒生性凶殘。”鄭國忠說,“再說,沒有潘家二少奶奶,牛頭山就不到河口鎮打劫了嗎?我看,也不見得!”
這時,正在門外張耳細聽的顏如玉開門而入。
顏如玉被救下山後,不願意回潘家,也不願意回娘家,她說,鄭家年輕人樸實和善,他願意在鄭家做夥夫,當丫環。鄭國忠沒法,也就先把她留在家裏。鄭國忠對商鋪所有人說,誰也不要把潘家二少奶奶的事透露出半句。
顏如玉站在門口,如一枝純淨的荷花,她一雙明亮的大眼看著大家。顏如玉上前兩步,對鄭國忠說:“三少爺,把我送到牛頭山吧。以我一個人的性命,挽救河口鎮幾千條性命,值得!”
“你怎麼進來了?”鄭國忠問,他對顏如玉說,“這不是你們女人的事,請你不要再給我生事了!你好好躲藏在我家商鋪裏,不要讓外人知道,我們鄭家商鋪就對你感激不盡了!”
“我是真心的。”顏如玉認真的說,“我了解河口鎮鄉親的心情,這些年來,河口鎮人沒過一天清淨的日子,每天擔驚受怕,生存在恐惶之中。我更了解河口鎮寡婦們,她們扛著一家的重擔,過著牛馬不如的生活,還要受到土匪惡霸的淩辱,阿香姐、秀英姐、雪梅姐……還有多少被拐賣的姐妹們,而我,是她們之間的幸運者,在潘家裏,我過著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生活,我知足了!我不怪我的男人,他是去做大事,做正事,他死得值!”顏如玉一下跪在地下,對伍百顧說,“舅老爺,你把我送到牛頭山去吧!隻要我到了牛頭山,牛頭山魔頭就不會下山洗劫,河口鎮百姓就會過幾天安穩的日子!我願意為河口鎮人做這件事,哪怕是砍了頭,我無怨無悔!舅老爺,我求你了,送我上山吧!”
顏如玉的一番話,令在座三人無比吃驚,他們萬沒想到,河口鎮的寡婦們這麼開明,這麼善良,這麼勇敢。張策心裏不由自責起來,後悔剛才就的那句話。張策站了起來,拉起顏如玉,內疚的說:“二少奶奶,請你不要把我的話放在心裏。我真的不是說你,我是說當今政府黑暗,百姓苦不堪言。”
“張先生,請不要自責!我沒怪你,真的沒怪你!”顏如玉擦了擦已流出的淚水,“我是真心想為大家做這件事,以一個人的生命換取河口鎮的平安,以一個人的生命換取無數人的生命,如果我們河口鎮人這樣做,就是最大的贏家!”
“別想那麼多了!你這麼做就是至我們鄭家於不義。”鄭國忠站了起來,走到顏如玉的麵前,“女人的淚水就這麼不值錢嗎?請相信我們的能力,土匪要想洗劫河口鎮,沒那麼容易!”鄭國忠如大哥哄小妹一樣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笑,“聽話,我知道怎麼做。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就是你不願意上山,我也會說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