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商鋪四隻商船在長江上已經行了整整三天。這三天裏,天氣也算作美。
天氣晴朗,東南風又大又急,這可樂壞了纖夫們,他們可以省省心,省省力,偷偷懶。這三天裏,商船行駛了一百七八十裏,按這樣的速度,還有三天就可是到達省城。鄭家的分工是,七人水上護衛,八人在陸路上保護。行程一路平安,小路沒遇到水賊,旱路也沒遇到土匪的攔截。
鄭國忠跑了三天的陸路,他累了,上了船。鄭國忠坐在第三隻船船首,此時,太陽已經西沉,天上映起半邊紅霞,迎著江麵看去,滿江波浪閃著紅光,天地渾然一體。纖夫在江邊背著纖繩,他們披著這血紅的霞光。
江麵,號聲不斷。
來到了下一個碼頭,三隻船靠了岸,他們在碼頭邊的客棧就宿。
纖夫們這時鬆了口氣,他們一個個坐在江邊的沙灘,喘著粗氣,擦著身上的汗漬,煙癮大的,來不及讓胸內的氣喘順,便掏出煙杆,納了一窩煙,猛抽了起來,頓時,咳嗽聲不斷。咳嗽過後,纖夫們自言自語道:“上天保佑,東南風不要停止!”
纖夫休息一會後,他們便要就著江邊,搭起灶台,架起鐵鍋。纖夫們就是過著這樣野外的生活,江河岸邊,留下了他們深深的足印。他們不知穿破了多少雙草鞋,踏碎了我少石子,他們的腳上,手裏,肩膀上,長上了厚厚的一層繭子,在風餐露宿之中,他們養成了抗暴抗寒的體格。
而鄭家人並不隨纖夫一起吃飯。鄭國忠帶著鄭家十幾個兄弟進了客棧。客棧老板是這些大戶人家的忠實朋友,他們的熱情態度,讓所有的人都感到驕傲。跑堂的端來濃茶,讓他們提提神,又打來熱水,讓他們除除乏,又拿來了毛巾,讓他們擦擦身體上的汗漬……
大家喝了碗茶,洗了把臉,接著要了好酒,他們要好好的喝上幾盅,再找一間客房,或者到船裏的船艙、甲板上躺著休息。
正在大家喝酒的時候,七八台摩托車在客棧的門前停了下來,十幾個日本兵與幾個戴著平頂帽,穿著黑色製服的警備隊員跳下了摩托車。這些日本兵與警備隊員氣勢洶洶的進了客棧,把坐在兩桌旁吃酒的鄭家人圍在當中。
河口鎮警備隊副隊長阿四也在其中。鄭家人看著這群來勢洶洶的人,吃了一驚。
李有泉問阿四道:“阿四隊長,你們怎麼到這裏來了?是不是也到省城裏去?”
阿四沒理李有泉,他走到鄭國忠的前麵,盯著他。
鄭國忠正端著一杯酒在喝,他問阿四道:“阿四隊長,這麼晚了,要到哪裏公務。來,我們一起喝一杯吧!”
阿四霎時苦笑著說:“國忠兄弟,我不是來陪你喝酒的,我有公幹。”
“有何公幹?”鄭國忠問。
“河口鎮又出事了!”阿四愁眉苦臉的說。
“又出事了?”大家一齊麵帶驚色,問道,“出了什麼事了?”
“回到河口鎮裏,你們就知道了。”阿四說。
“怎麼,要我們回河口鎮去?”鄭立民問,“我們還沒到省城,就要我們返程嗎?”
阿四掃了眼大家,問:“你們鄭家人是不是都在這裏?”
“所有年輕人都在這裏。”商鋪裏隻剩幾個婦女與老人了。
“哦--”阿四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他叫了一聲,“我點個名。”阿四叫道,“胡成林!”
胡成林正坐在一條板凳上抽煙,聽到叫他,他裝著沒聽見,繼續抽。
“胡成林!”阿四又叫了一聲。
江小傑跑過去,推了推胡成林說:“老兄,叫你呢!”
“叫我有逑事!”胡成林不高興的說。
阿四又叫了一下個:“李有泉!”
李有泉應了一聲:“我在。”
阿四接連叫道:“鄭立幫!”
“在!”
“鄭立民!”
“在!”
“江小傑!”
……
阿四往下叫著,叫完後,把紙放在口供裏,說:“還好,你們鄭家年輕人都在這裏。”
鄭國忠站了起來,臉上露出嚴肅的神情,問阿四道:“阿四隊長,河口鎮出了事,與我們有關係嗎?我們是生意人,可不是警備隊,我們是平民百姓,可不是軍人。阿四隊長,可不能亂懷疑呀。韓氏兄弟就是被你們警備隊逼上了死路……何隊長呢?何為隊長怎麼沒來?我要當麵責問他,為什麼總與我們鄭家過不去!我們鄭家可沒得罪過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