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顆失聯的衛星(一)(1 / 2)

項莊被專案組帶走的那天,廣州的天空中正彌漫著重重霧霾。傍晚之前,幾聲沉悶的雷聲過後,好像還飄了幾絲秋雨。

項莊名字不叫項莊。戶口簿和身份證寫的都是丘武劍。讀中學以前他叫丘武劍,因為那時同學們都還不知道“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這個典故。自打讀中學以後,幾乎都沒人叫他丘武劍了。單位同事中,年紀比他大的叫他小項,比他小的叫他老項。有一次機關服務中心發勞保用品,他愣是沒領成。發東西的小李平時就較真兒,說他明明叫項莊,為什麼要冒充丘武劍。叫他項莊的的人多了,連丘武劍自己有時也忘了自己叫丘武劍了。有時,人家喊到丘武劍,連他自己也要愣上幾秒鍾才回過神兒。

在這個故事裏,我們幹脆也叫他項莊得了。一呢,隨著故事的進展,我相信丘武劍也會成為各位看客的老熟人兒,既然是老熟人兒,叫他項莊估計他不會不樂意吧!二呢,叫項莊比較保險,這故事萬一以後火了,也免得有人對號入座和我打官司。

項莊從上世紀九十年代,由河南老家考大學考到中山大學讀書,到畢業後分到這個單位上班就沒挪過窩。在廣州一晃十幾年了,用老廣州的話來說他已是新客家人了。他這個新客家人卻娶了一個正宗的梅州客家人做老婆。老婆餘雨甘是他大學同學,在《南方周末》做調查記者。同樣是耍筆杆子的,老婆可比他牛多了。項莊工作的辦公廳秘書二處,也是一年四季同文字打交道。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自己一年四季,熬更守夜寫的東西沒有五百萬字,最少也得有三、四百萬字。可那些報告啊文件啊,對於真正的撰寫者來說幾乎一文不值。即使在黨報黨刊上發表了,署名者和拿巨額稿費的也不是自己。餘雨甘就不同了,她寫的那些新聞調查,雖算不上字字值千金,那也是篇篇值千金啊!毫不誇張地說,有時候老婆一篇調查新聞的稿費,比他一個月工資還多。唯一能使項莊有一絲安慰的是,自己工作的單位還算體麵。

秋風起了,紫金花繽紛而下。又一個秋季在老去。

出了地鐵一號線中山紀念堂站,踩著鋪滿落紅的林蔭大道,步行不到十分鍾就到了項莊上班的地方。

大院裏的建築大都是上個世紀所建,幾十棟錯落有致的建築物,掩映在大片濃鬱的木棉樹和紫荊樹叢中。和珠江新城等新區相比,這兒少了許多繁華與喧鬧,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沉穩和霸道。還不到八點,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經步履匆匆地奔向各自的崗位。這樣的生活節奏項莊已過了十幾年了。但如今在他眼裏,卻已是物是人非了。

自從那件事發生後,項莊知道自己就像一顆失聯的衛星,再也無法回到原來的軌道了。

故事還是從兩個月前說起吧。7月份,女兒放暑假,項莊帶著老婆孩子,回了趟河南老家姬家寨探親。逛開封老街夜市時,在地攤上順便買了幾樣東西,準備作為手信送給廣州的親朋好友。

回廣州上班後,老婆把胡辣湯、大棗啊什麼的,帶去了辦公室給她同事們吃。剩下的項莊拿了兩條極品黃金葉香煙,還有一個在相國寺地攤上買的一件仿古玉琮。香煙值錢點給了秘書長。李玉剛不抽煙,項莊就把那個灰不溜秋的所謂古玉琮,順手送給了他。

事就壞在這個經過討價還價,花了七百元錢買的仿古玉琮上。李玉剛處長不抽煙、不喝酒、不泡妞、不打麻將、不唱歌,是我們辦公廳出了名的“五不男人”。雖說隻是個處座,但他可是辦公廳最有含金量的分管公交商貿的二處的處長啊。人才三十出頭,跟的又是新從外省調來的常務副省長,事業正處於上升階段。前些日子,傳聞說根據他的老板鈡副省長的提議,組織上正在考察他提職副秘書長的事。

正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鍾副省長卻意外地出事了。據說,專案組在突襲鍾常務時,從他老家和調來廣州後的新家裏,抄出了滿滿兩卡車東西,其中就有項莊送給李玉剛的那件討價還價,最後七百元成交的地攤貨仿古玉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