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總是在嘲笑唐吉可德與風車的作戰,是捕風捉影式地樹立假象之敵。其實在現實生活中,唐吉可德式的人物是大有人在。這類人物總是把自己的人活弄得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即使沒有“敵人”,他也要刻意地去“製造”出一個“敵人”,並投入不懈的精力去與之“作戰”。在辦公廳裏,章成明與項莊的關係就類似於唐吉可德與風車的關係。自打兩人大學畢業,一起被分配到辦公廳上班成為同事後,章成明就把項莊作為自己工作生活中的“風車”,幾乎是時時處處與項莊對著幹。這種無中生有式的“持久戰”伴隨著項莊十幾年了,就像是一塊橡皮膏,甩不掉,棄不了,項莊無可奈何地把章成明稱之為自己的“終身之敵”。
對於章成明這個人項莊是非常了解的,項莊和他都是同一年出生的,兩個人隻是月份不同。項莊的生日是九月份兒,章成明好像是三月份兒的生日。在辦公廳裏秘書三處的處長章成明,是全廳上下大家都公認的一個既絕頂聰明、又桀驁不馴的人。他所在的秘書三處主要分管文教科技衛生口的工作,成天打交道的人都是文化人以及管文化的人。北京大學中文係畢業的章成明,在讀大學時就是個風雲人物。曾經擔任過校學生會主席,在校讀書期間還在全國各地的報刊雜誌上發表過不少東西。寫得一手好文章,還有一副善於雄辯的好口才,人又長得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大學畢業分配到省府辦公廳後,理所當然地成為一個鶴立雞群的青年才俊。但這個青年才俊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為人處世比較持才傲物,一般的人他章成明都不放在眼裏。
這家夥兒還有個十分有趣的地方,他好像是和項莊瞟上勁似兒的,兩個人在辦公廳同事都十幾年了,也不知什麼原因,他也不和別人比,這個章成明什麼事兒都非要和項莊比個高低論個輸贏。
他們倆兒是同一時期進的辦公廳,差不多時間升的副處級,隻不過人家章成明提拔的是副處長,而項莊隻是提任為副調研員。一個是領導職務,一個是非領導職務。這雖然都是副處級,但其中的差別還是相當大的。比如說,人家章成明是副處長那是領導幹部。而項莊隻是個副調研員,那僅僅算是個享受副處級待遇的幹部。人家副處長章成明,可以領導若幹調研員、副調研員、主任科員,動不動就可對這些調研員、副調研員們吆三喝四地指揮來指揮去的。而項莊這個副調研員隻有聽從的份兒。但好在是這倆兒人幾乎就沒在一個部門呆過,因此也少了許多尷尬。雖然是沒有麵對麵的尷尬,但不知何故,人前人後章成明從不放過任何一個挪揄項莊的機會。
在提拔為副處級幹部之前,項莊與章成明兩個人雖然也有不斷的小摩擦,但他們之間關係還不是那麼緊張。上世紀八十年代,單位裏的職工住房都還十分緊張。新分進來的大學生基本上是分房無望。要想分到單位裏的家屬樓,那你得領證結婚生孩子,而且還要排起長隊等著房子空出來。那個時候,項莊和章成明,還有現在秘書一處的張處長,這三個新分來的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合住在一套房子裏,也算是集體宿舍吧。上班、下班仨人同進退,吃飯仨人在單位職工飯堂同一個鍋裏攪飯勺。即便是工作之餘的運動場上,這三條漢子也總是形影不離地黏在一起。那個時期,這三兄弟被大家戲稱為辦公廳裏的“三劍客”。這是三條漢子都還是單身時候的情景,等到大家都先後談起了戀愛,這種三條漢子共進退的境況就再也沒有重現過了。
因為大家各方麵的情況都差不多嗎!你項莊有女朋友,我章成明也得有戀愛對象。你項莊得了主任科員,我章成明也得是正科級幹部。反正這個章成明啊,他在各方麵都要和項莊比個高低。就連當年談戀愛時,究竟誰的女朋友更漂亮些,結了婚後生小孩兒時誰家生的是男孩兒,誰家生的又是女孩兒等等之類的,章成明都要和項莊論個高低輸贏。
如果兩人水平相當時,或者是章成明略占上風時,章成明似乎心理就會平衡很多。一旦他與項莊之間的那座天平失衡,他一般就會有兩種反應。一種是自己更加得意洋洋,把項莊貶得一無是處。比如說當項莊是副調研員而他是副處長時。特別是項莊原地在副調研員位置上踏步不前,而章成明又很快提拔為秘書三處處長那個時期,他一看到項莊,好象鼻孔都會翻上天去。而且,在背後還給別人說,項莊這個書呆子是如何如何地不會來事兒,這家夥是怎樣怎樣的迂腐,隻會埋頭寫他的狗屁文章,根本不懂得抬頭“看路”等等。另一種反應是,當章成明與項莊之間的那座天平失衡偏重於項莊時,他的反應就是很惱火,甚至會把他自己的一切不幸和不快都遷怒於項莊。比如,當項莊先於章成明提拔為辦公廳副主任時,章成明就很氣憤。這家夥在廳裏遇到人就說,項莊這個榆木疙瘩這次總算是開了次竅兒,也不知送了人家多少錢,終於謀到了這個職位。